有东西被收起来了,起居室变得很空。
玄关、起居室的几幅画,花瓶、花架,壁炉附近的钟,墙壁上的艺术家浮雕,都拿走了。
几名工人站在沙发旁打包东西,把易碎品层叠包好,放进木盒中。
工人看到徐升进来,恭敬地对他问好,其中应当是为首的一位告诉徐升:“徐先生,楼下今天下午就能打包运走。”
徐升对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汤执看了一眼落地窗外的景色,湖景与他离开前几乎一样。
深色的湖水,灰绿的山,阴沉的天空。
被风吹起的涟漪都是暗淡的,如同这座汤执不喜欢的山,和汤执不喜欢的房子一样晦暗、模糊,死气沉沉。
“汤执。”
徐升或许发觉他停在原地,回头看他,叫他的名字。
汤执收回了眼神,加快脚步跟徐升走上去。
“徐总。”汤执叫他。
徐升走得更慢了一些,侧过脸看看汤执,说“嗯”。
汤执问:“你市区的房子在哪里啊?”
徐升和他并肩,手臂很轻地碰到了汤执一下,汤执一直看着徐升,觉得徐升又要对自己说“关你什么事”,或者“你问这个干什么”,便补了一句:“你告诉我嘛。”
徐升看了汤执一眼,又走了几步,说了一个地名。
那里和汤执的小区不远,不过汤执也不会再在滨港待太久了,因为他和母亲,没有一个人喜欢这里。
下周汤执带母亲去溪城观光,如果她喜欢那里,外加一切顺利,年底之前,汤执也要搬家了。
所以汤执没有对徐升新住处的地址发表什么意见,和徐升一起走上楼梯。
汤执注意到,楼梯上的相片也被拿走了。他看着墙壁上留下的细小钉子,想起其中一张徐升穿着制服的单人照。
他开始想知道徐升上学时的样子。
是脾气温和还是差,好相处还是很冷淡。
汤执胡思乱想着,一抬头,发觉自己又落在徐升后面了。
他微仰起脸,看徐升的肩膀,和徐升头也不回往前走的样子,忍不住又叫了徐升一次:“徐总。”
等徐升又停下脚步看他,汤执又不想问了,小跑几步到徐升旁边,然后对徐升笑了笑,没话找话说:“你走得好快。”
徐升低头看着他,停顿了几秒,明显地放慢了脚步,和他并排往前走。
走廊沿途放在玻璃柜里的东西都被拿走了,通往书房的路变得空荡。
徐升走进书房,到书桌前拉开了抽屉,取出一个透明文件袋,把协议从袋子里取出来,又拿了笔,递给汤执。
汤执接过来,随意地翻了了几下,就放在桌上,抬头问徐升:“在哪里签字?”
“这里,”徐升低声翻开其中一份协议,指着末尾签名处,“几份都要签。”
汤执俯身,手肘靠着台面,在徐升指到的地方一一签字。
签完了所有协议文件,汤执盖上笔帽,把笔放在桌子上,直起身,抬头看徐升:“好了。”
看徐升把文件收起来,放回文件袋,汤执顺口问他:“不检查一下吗?”
“不用了,你签的时候我在看,”徐升看了看他,忽而不怎么明显地对他笑了笑,“不是要学法律吗,怎么让你签哪里你就签哪里?”
汤执愣了愣,想把徐升手里的文件袋抽过来,但是徐升手微微一抬,汤执连文件袋的边都没碰到。
“怎么了。”徐升边问他,边拉开抽屉,把文件袋放了回去。
“……那让我再仔细看看。”汤执绕过桌子,想去拉徐升的抽屉,被徐升扣住了手腕。
徐升用的力气有点大,汤执的肩膀贴到了徐升胸口,被困在徐升和书桌之间。
“不用看了,”徐升低声对他说,“协议没问题。”
“我吓你的。”徐升说。
他并没有松开汤执,汤执抬起眼睛,发现徐升很平静地看着自己。
汤执再抬一点头,就能和徐升接吻,但徐升大概并没有要吻汤执的意思,平淡地对汤执说:“下次签合同,多少看一眼。”
汤执说“好”,徐升又看了看表,对汤执说:“五点了,留下吃饭吧。”
他的手心是很热的,与他说话的口吻并不协调。
汤执心里有些乱,看着徐升棱角分明的下颌,憋了许久的、在走廊上没问出来的话,终于还是脱口而出:“徐总。”
“你刚才说你没有婚房,”汤执问他,“是什么意思啊。”
“是还在选吗?”汤执盯着徐升的下唇,说。
徐升的唇角很平,汤执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徐升的坏脾气。
其实汤执知道自己问的每一个问题都是不合适的,也没有问到点子上,他觉得自己像一个两手空空的人,没有密码没有钥匙,还绞尽脑汁想要偷看面前的保险箱里放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