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革命们并不喜欢他们的工作风格,不喜欢整天批这个斗那个的,但凡思想部来请,大家都会装病拒绝,或者借故推辞,没人会搭理他们。
就在这种情况下,梅霜却反其道行,主动请缨,跑到思想部去挂职了。
她跟冷兵俩,早在出国前就悄悄复婚了,而现在,随着西南那边打仗,她的丈夫和儿子都在战场上,她自己呢,又是解放前去过前线,进过战壕的。
要冷梅再去一趟西南战区进行慰演,那么冷家一门,就是全家皆上过战场的光荣家庭。
这样既红又专的老革命,思想部当然愿意要。
而因其耿直,直爽,有话就说的性格,思想部的后台,那个专以斗人为乐的小团体,也没想到,她的这趟挂职之旅,会别有用心。
而她去了之后,给自己列了个任务,就是在过年期间,针对文艺界,要召开一次专项整顿,批评大会。
思想部的人正愁没借口整文艺人士了,可谓瞌睡遇着了枕头,立刻就把梅霜的批评大会,列为单位的重点任务了。
最近一段时间,在她的指挥下,正在全力的,四处搜查小黑料,捉小辫,争取在过年时,召开一场声势浩大的批评大会。
但其实,早在出国,去法蓝西的那段时间,梅霜从陈思雨这儿学到了一套,以其人这道,还施彼身的卑鄙手段。
明面上,她指挥着大家四处挖文艺人士的黑料。
但其实私底下,她的批评大会,是为思想部,和它背后的后台准备的。
再有曲团里应外合,她们也在四处捉对方的黑料。
既然无法用常规手段打败那帮人,那就整人,到时候看谁整过谁!
当然,梅霜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推动《天鹅湖》的顺利公演,准备好,迎接皇家歌剧院的访问,给华国文艺,争来一个百花齐放的春天!
……
既然梅霜很忙,陈思雨就不跟她告别了。
慰演的任务非常紧急,部队专门调了飞机,定在晚七点出发。
上回扔下轩昂,一走就是三个月,刚回来三个月,又得出门,陈思雨就赶着下班,准备烤些面包出来,给轩昂留几个,自己再带几个给冷峻。
去法蓝西时,陈思雨住了很多宾馆,在宾馆里,跟大厨们讨要了很多烘焙方面的配方,整理,并带了回来。
而今天她用的,是低温发酵的方子,这样烤出来的面包外皮酥脆,内里软糯,重复烤,面包也不会干,反而会越烤越筋道。
面是昨天晚上放到室外,醒发好的,今天拿到室内,在暖气片上进行二次醒发,然后分个做好,放入烤盘,送进烤箱就行了。
刚刚把面包放进烤箱,陈思雨准备把方子收起来,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
陈思雨以为是轩昂知道她要走,提前放学回来了,边开门边念叨:“你个小马大哈,幸好我在家,要是我不在,没钥匙开门,看你咋整。”
但打开门,外面并不是轩昂,而是一个胖乎乎,矮矮的中年男人,他说:“陈思雨同志你好,最近身体还好吧?”
陈思雨双眼一狭,好半天,才说:“您是马干事吧?”
这位是市思想委,叶主任的手下,马干事。
曾经,白云举报陈思雨时,就是他上门来搜家,并负责的整个案子。
“是这样的,上面有位首长下了最高指示,说你的思想很可能存在严重问题,需要进行走访核实,我进你家看看,没意见吧。”马干事说。
陈思雨一眼就看出来了,马干事是背着叶主任悄悄来的。
因为正常情况下,哪怕思想委搜家,为确保不枉断案子,也会是两个人。
而现在,这位马干事一个人来,张嘴就要搜家,这一看就是别有用心的人派来的。
眼珠子一转,陈思雨说:“当然可以。”
“你忙你的,我自己随便翻翻就好。”马干事说着,已经开始四处打量了。
家里干净整洁,书架上的书他原来就翻过,也知道没什么问题,而客厅的茶几上,有一本轩昂的笔记本,他捧了起来,翻开,眉头不经意跳了一下。
那是轩昂写的歌谱,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它只有谱,没有词,那么,在这份歌谱上,要填一些比较反动的词上去,它就是罪证了。
马干事的心里是这样想的。
精明如陈思雨,也早就把他给看穿了。
那当然不行,而正好陈思雨手里有一大沓法文版的烘焙配方,她顿时故作夸张,把一大沓配方全背到了身后,颤颤巴巴的说:“马干事,您把那个笔记本带走吧,快,快拿着它走吧!”
马干事奉的,正是思想委后台的最高指示,来搜家的。
一看陈思雨往后背东西,他丢下笔记本就冲了过来,伸手说:“拿来!”
作为戏精,陈思雨眼泪就跟水龙头一样,把烘焙配方颤危危拿到前面,语声磕巴:“马干事,我去法蓝西时,是没能抵抗住诱惑,拿了些共和党的资料,但我只是看看,没有想过加入他们。”
法蓝西的共和党,是支持对岸的,跟对岸统一战线。
而她这样一说,马干事又不懂法文,再加上陈思雨去过法蓝西。
他立刻就觉得,自己怕是抓到了不得的大罪证了,一把抢过东西,他假意安慰陈思雨:“对于思想松动的人,我们思想部的领导们还是很宽容的,只要你到时候坦白从宽,供出你的上线,和指使你的人,就没什么事了,东西我拿走了,你安心工作吧,等到调查有结果时,我会通知你的。”
“可是我觉得我怕是死定了!”陈思雨眼泪流的真心实意。
“不会的,我们思想委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马干事一身正气,还给陈思雨敬了个礼。
但他越这样,陈思雨就哭的越厉害。
马干事是悄悄来的,此刻做的事也不符合政策规范,怕陈思雨再哭的凶一点,招来邻居可就不好了,也就不再说什么,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