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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永栖湖畔,雾霭缓缓洇开。放眼望去崇山雪景,却唯有永栖湖仍未结冰。

易峥所居之处,便在萧家用来奉请上宾的月盏楼。雪松拂檐,树枝的冰花欣然凝作琼,月盏楼美景便犹如皓皓天宫。

简远华站在门口,见屋外大雪,谢辞跪在外面。

月光透过碧树,照在他的身上,他穿得单薄,袍服雪白,孤瘦胜雪。

“宗主,便让谢辞一直跪下去吗?”

易峥坐在屋内,一侧是萧家送来的灵酒,正用小炉温着。

易峥抿了一口:“他跪他的,你心疼个什么劲儿?”

易峥不是不明白萧月明让谢辞跟他回来,到底是何居心。

哼,萧月明无非是觉得,谢辞听到了那些话,定会和他自相残杀。

只可惜……

多年来,他养大这头孤狼,已经养得毫无攻击性。在他身边的时候,怕是该怎么伸爪子都忘了。

简远华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他的确对谢辞垂涎已久,看着美人受罚,便多了几分心疼。

“那萧家的家主,为何还要把谢辞送来?他不怕谢辞同我们密谋什么吗?”

易峥将手中的酒盏狠狠放于小桌上,那小桌的一角顿时便粉碎得彻底:“你觉得,谢辞还会听我的话吗?”

简远华心神震荡,从谢辞温顺的表象中苏醒了过来。

“他现在,可是恨毒了我。”

易峥站起了身,酒盏不慎前倾,落在了他的长袍上,他的袖间也沾染了酒香。

易峥除了对待自己看上的美人格外宽裕,对待旁人那可是满心算计。

易峥一步步的走了出去,朝简远华道:“我已经查明为何上次萧家嫡系尽数出现在下界十二洲了,你去陈家一趟。”

“便……”易峥的脑子里浮现起今日的画面,“便把萧淼的名字告诉他们。”

简远华点了点头,身影没入黑暗。

天色幽暗,烛光被风吹得摇曳。竹叶被拍打得飒飒作响,树影婆娑,仿佛是风暴来临前的征兆。

冬日大雪,也就只有永栖湖附近又是下雪,又是暴雨了。

这样的奇景,他竟能再见第二次。

“辞儿。”

易峥已来到了谢辞身侧,弯着腰在他身边说道,“可恨师尊?”

“不恨。”

“胡说。”易峥笑出了声,“若是谁这样待我,恐怕我会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怎会不恨?”

谢辞的膝盖已经被冻得麻木,身体依旧挺得笔直。

“师尊养大了我,护下了我,所以不恨。”

易峥伸出了手,摩挲着谢辞的脸颊:“你把我教给你的学得极好,和简远华那蠢货完全不一样。恨一个人,在没有积蓄力量之前,就该好好磨练自己的利爪。”

谢辞呼吸凌乱,手上传来的触感,让他无比恶心。

恨,如何能不恨?

他此刻满心黑暗,想把那只触碰他脸颊的手给砍掉,剁成肉泥。

可他全都得忍下去,甚至……还要同易峥虚与委蛇。

“师尊。”谢辞不动声色的挣开了易峥的手,“你把徒儿献给萧家,可是想让徒儿以鼎炉的身份混进萧家,替你打探消息?”

易峥笑着点了点头:“正是。”

“我就知道师尊不会骗徒儿的,那些话都是故意说给萧家听的……”

这话刚一落下,易峥便将手心的药丸塞入了谢辞口中。

谢辞眼底暗潮翻涌,药丸便哽在喉咙。

“吞下去。”

谢辞嘴唇阖动,仿佛在问为什么。

“你不是信任我吗?为何连一个小小的药丸你都不敢吞下?”易峥的手已经覆上了他的脖颈,“怎么,怕我害你?”

夜风夹着雪,吹得人刺疼。

那颗哽在喉咙深处的药丸,若不用手抠出,恐怕无法拿出来。

易峥在试探他,也是威胁。

谢辞明白,自己但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下场只会更惨些。

往日大约是因为易峥对自己感兴趣,所以才会轻言细语。而如今……他已看中了另一人。

一想到这儿,谢辞便满心怒火,仿佛心里的那片纯净之地被人玷污。

易峥这样的人,根本不配。

谢辞眼底藏着深深黑暗,将那颗药丸吞入肚中:“师尊所赐,不敢不吃。”

易峥狂笑了起来:“辞儿啊,这下为师便不必担心你会背叛了!”

“师尊给我吃的是毒丹?”

“不,那是一种毒虫!”

他的话音刚落,谢辞便察觉肚中有什么东西破丹而出,在他的经脉攀爬了起来,所到之处全是滚烫火热。

谢辞却觉得极冷,全身的血液都快结冰。

“每月我都会送一次解药过来,待你去了萧淼身边,便将他平日之事告知于我,务必要查出萧家的秘密!”

“……萧淼?”

易峥误会萧家宝贝的人乃是萧淼?

“你在嵇家挟持了他,也难怪他如此针对青炎宗,还是个孩子,只会撒气,不足为惧!”

谢辞忽然间明白了,易峥要把他送给谁。

那时隔得远,他并未听得真切。

原来,竟是送给萧慕寻!

大脑空白了数秒,谢辞的身体酥麻了一半,脑海里浮现他的模样。

谢辞无声的笑了起来。

是他误会了,误以为易峥将他送给了萧家的其他人!毕竟鼎炉对凡人又没用,他便理所当然的误以为是其他人了!

所以,在萧月明让他跟着易峥回去时,谢辞并没有拒绝。

他以为自己进退两难,如履薄冰,没想到……竟是萧慕寻!

谢辞痛得躺在了雪地里,嘴角越扯越大:“师尊的命令,我一定照做。”

“这样最好,若是不能,你每月便要受这种折磨。”易峥蹲在地上,“在青炎宗那么久,你该学会了如何勾住一个人的心吧?”

“……知道。”

“萧淼才十八,血气方刚,不是你的对手。”

谢辞眼神微闪:“可他身子不好。”

易峥以为他不愿意,踢了他腰腹一脚:“身子不好,你不会洗干净了在床上等他?”

谢辞脸色难看,这才缓缓清醒了过来。

头发沾染了地上的白雪,仿佛刺入了脑髓,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清醒。

谢辞从地上爬了起来,竟抽出了腰间寒刃,朝着易峥冲了过去。

易峥早有准备,埋在雪地的锁链顿时涌出,将谢辞束缚:“你想做什么?”

“师尊,你也知道萧月明让我过来意欲何为,总得演一场戏。”

谢辞藏下深深的厌恶,“我若是不殊死相拼,如何能让萧家人相信?”

“谢辞,你不会是找借口?”

“师尊难道不这样想?”

易峥脸色难看:“别跟我耍什么花招!”

既然是制造假象,自然要做个透彻。

易峥刚想动手,便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听那样子,像是个凡人。

……萧慕寻?

易峥神识外放,果真看到了雾霭朦胧的他,身穿白狐大氅,手里提着一盏朱红的灯笼,烛光映照在他的侧脸上,有种如海棠般艳丽的美。

“有趣,竟主动送上门来了。”

原以为他颇有心计,不成想是自己的胡乱猜疑。

要不然,他怎会这般没有防备的出现?

易峥将谢辞放开,一拂袖便到了屋内,大门顿时便关得死死的。

谢辞紧咬着牙关:“师尊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想做戏?来了个现成的。”

这话刚一落下,便有人影立于窗外。

“易宗主。”

谢辞也听到了声响,不由捏白了手。

“辞儿,你猜他来做什么?”

“他只是个凡人,在萧家又不受器重。”

“凡人才好。这样的美人若是个有灵根的,只怕萧家会更宝贝。”

锁链依旧困着谢辞的手脚,易峥走到那边,将大门敞开,风雪便灌了进来。

“是你?”

萧慕寻捏紧了金丝楠木所制的提杆,灯笼的火光在风中吹得摇曳:“我知道易宗主和自己徒弟畅谈,我实在不该过来打扰,只是……”

萧慕寻的眼睛不断朝后瞥,想见一见谢辞到底怎么样了。

若是易峥太过,他今夜怕是要和对方来个鱼死网破!

“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