笋儿点头。饼儿在一旁也炫耀似的拿出自己写的字,十三叔,我也会写字。
宋竹又诧异地接过她的纸审视,再拿来跟笋儿的对比了一下,笋儿的字端正又秀气,而饼儿的字也端正,但是还没有什么灵气。虽然这两者的字不一样,可从书写习惯来看,看得出同根同源。
宋竹总觉得自己漏了点什么,很快便想起来了,对宋玉延道:你的字,也拿来给我瞧瞧。
宋玉延:
她有信心杜衍、唐浩根等人无法从她的字迹认出她不是本人,可是宋竹肯定见过原主的字,她没把握能将他忽悠过去。
在宋竹质疑的目光下,她硬着头皮提笔写了几个字,不过为了降低宋竹的戒心,她特意写得狂野粗放一些。
不过她忘了,宋竹是一直在边上盯着她的,所以看见她写字的姿态、神情都十分轻松。提笔自然,运笔流畅,那些字更是一气呵成,若不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根本就不会有这等神韵。
他倒是不觉得宋玉延的字潦草,毕竟他有一位友人十分擅长草书没错,就是杜衍杜世昌。
虽然他不懂草书,但是欣赏友人的草书久了,他觉得宋玉延是在写草书大概。
宋竹心中起了波澜。他以往只听别人说这个旁支侄子又做了什么混账事,被人追着骂,但是那些都是他道听途说的,至于侄子真实为人如何,他却从未认真地去了解过。
想到这儿,他自嘲地认为过去的自己就是在雾里看花,还险些看走了眼,错过了这么个好苗子。
难道他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在坚持写字?宋竹暗暗地想。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这心里就更加愧疚了。想到这里,他掏出了钱袋交给宋玉延,这里是十三叔私人给你买笔墨纸砚用的,平日里也无需为了买笔墨纸砚而抠抠索索,舍不得买好吃的
宋玉延:?
难道是十三叔见她的字太丑,看不下去了,所以嫌弃起她来了?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十三叔这话分明就是说:哎呀,你的字太丑了,平常很少练字吧?我给你钱,你去买多点笔墨纸砚回来多练练吧,免得太辣眼睛了!
这么一想,虽然是她故意写得潦草的,可是她居然觉得很受伤
好在,这沉甸甸的钱袋抚慰了她受伤的心灵,她决定待会儿要买个猪心回来炖汤,补一补她受伤的心。
宋竹这一趟过来算是确认了宋玉延是真情实感地希望笋儿去读书的,他问宋玉延:你打算让他去哪里读书?
宋玉延看着笋儿,道:由他决定吧!
宋竹不太认同:这等大事,怎么能由他自己决定呢?他还小,哪里懂这么多!
宋玉延却道:他十一岁了,这种事可以自己决定了。
宋竹气的很,直接问笋儿:你大哥不靠谱,叔父为你挑如何?
笋儿却有些懵,他本以为宋竹今日过来是随便坐一坐,可是没想到他们接下来的对话却有些超乎他的想象。这么听下来后,他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宋玉延要送他去读书!
他震惊了,然后仰着脑袋看着这个仿佛第一次认识的兄长。
读书啊,他也很想读书,可是却知道那是奢望。连他的亲生爹娘都不愿意让他去开蒙,这个跟他们家有仇的堂兄却愿意让他去读书,这是在做梦吧?
你有钱为什么不自己去读书?笋儿问宋玉延。
宋玉延说:我去读书了,谁赚钱?
笋儿的内心有些挣扎,他很想去读书,所以他应该顺着宋玉延的话答应下来的!可是又有一道声音告诉他,他要是真答应了,那欠宋玉延的,可就还不清了。
你是不是傻?笋儿嘀咕。
宋竹在边上听得一清二楚,虽说他也认为宋玉延有这钱还是自己去读书比较好,加上族里也有补贴。可是他也清楚,宋家的劳动力只有宋玉延,一旦她停下了活计去读书了,也终究读不长久,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就好像他跟兄长们。他们有兄弟三人,但是为了家族的兴盛,就必须要有人做出牺牲。到了他们兄弟这一辈,在家打理产业的是长兄,而二哥则潜心读书。他年纪比较小,只负责玩。
等他长大时,长兄把家族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二哥也中了进士,家族里既不需要他打理家业,也不需要他高中进士,所以他几次考不中进士后就放弃了科考,而选择回义学教书了。
所以宋玉延与宋玉版之间,必须要有人做出牺牲,现在,宋玉延已经做出了选择。
咳咳,笋儿,你可不许这么对兄长说话!宋竹提醒道。
笋儿本来是仰望着宋玉延的,这会儿宋玉延在他眼中仿佛一下子高大了许多,看得他眼眶都酸胀了,于是垂下脑袋,道:我也想赚钱。
他现在就能赚钱了虽然还不及宋玉延的零头。不过再过两年他肯定能赚钱养活自己和妹妹的!
宋玉延见他还是这倔强的模样,搓了搓他的脑袋,骂出了生平的第一句粗口:你想个锤子。我们当中必须有人去读书,不为自己,也该想想将来,想想饼儿。比起让我去进学,更需要学习和增长见识的是你。
宋玉延有基础,可以采用自学为主,有问题找老师的学习模式。可是笋儿不行,单个字他认识,若连成句子,他怕是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笋儿也没拨开脑袋上的手,但是小脸却一副认真的神情:我想的是赚钱,没想锤子。
宋玉延:
沙雕系统接梗接太多,她都忘了除了沙雕系统外,是没人听得懂她的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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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竹看着这俩兄弟这么相亲相爱,兄友弟恭,心底突然生出强烈的著书欲望。
这兄弟俩的故事,简直就是活生生的正面教材呀!他回去后,一定要著书将这件事写成小故事,用来教育族中子弟!
宋玉版跟笋儿都不知道她们即将成为宋氏版语文教材中的案例。经过宋玉延的一番解释,笋儿才接受了他即将要去读书的现实。至于去哪里读,宋玉延让他自己做主,他自然是选择了离家比较近的小私塾。
那家私塾就在县学旁边,办学教书的是一个解举人,名齐如。
齐如本是状元坊的人,家离县学并不近,不过他的家里穷,他买不起书,只能天天厚着脸皮,大老远地跑去县学蹲他那些在县学读书的朋友,找他们借书来看。
县学虽然破败,入学率和升学率都不高,但是好歹是官办的学校,所以那些混日子、混学历的富二代就被塞进来镀金了。他们有钱有书,却无心学习,而齐如是渴望学习,却囊中羞涩,只能先去结交富二代们,再趁他们在上课时间溜出去玩耍时,借他们的书来看。
不过他住得远,时常会因为读书忘了时间而错过了还书的时间,因此被人嫌弃。为此他想出了个办法,干脆把家搬到县学旁边,这样一来,还书的时候也不担心会耽误了时间。
只是他搬完家后发现自己真的一穷二白了,为了生计,只能办学教书,赚点生活费。不过基于他还想考科举,要花很多时间读书,故而只能教孩子们启蒙。
而且他只教半日,余下的半日他需要读书。不过相对的,束脩也会减半。
宋玉延问笋儿:你确定你要选齐举人的私塾?
笋儿道:我自己决定选齐举人的私塾的,日后不管学得怎样,都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