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茜低声嘀咕一句:“没化验怎么知道是人血?”
陈法医冷哼一声,鄙夷地瞧着她:“化验?我还需要化验?我告诉你,仪器对我没用,我做了三十年法医,我看一眼就百分之百断定这是人血,而且时间就在昨晚!哼,我刚当警察那会儿,在场所有人都还是小孩,那时我遇到一起案子,也是光看到满地的血,没有找到尸体,当时就有人问我了,小陈,你觉得人是死是活,你们猜怎么着——”
大家没心思猜后面的故事情节,宋星直接打断他问:“陈法医,其他还有什么信息?”
“就是这些啊,至于刘备是被谁杀的,这是你们刑警的事,我不管。”
“什么!你说刘备被人杀了!”在场众人纷纷叫起来。
陈法医理所当然地看着他们:“这不是很明显刘备被人杀了吗?”
宋星反驳他:“我们是在抓刘备,发现了这么多血,那也应该是刘备杀了别人逃走了,怎么会是其他人杀了刘备?”
陈法医很不屑道:“你这脑子的分析能力怎么当上警察的?”
“我——”
“宋星,我刚才是不是跟你确认过,昨晚别人看到刘备来时,他是空手来的,还是拎了个行李箱?”
宋星点点头:“是啊,我说刘备拖着一只行李箱。”
陈法医又转向问物证的许科长:“老许,刚才你是不是说楼上有打斗痕迹,两个人的脚印,还有行李箱的滚轮?”
许科长也点头,因为地上有不少血迹,楼下还有沙子,所以现场痕迹是很明确的。
“这不是很明显的结论吗?从地上的痕迹判断,昨晚楼上一共有两人,已经比对过脚印,脚小的那个是刘备,另一个人脚大。刘备拖着行李箱上楼,但最后是另一个脚大的人拖着行李箱离开。那么刘备去哪了呢?地上这么多血,刘备肯定是被另一人杀了,尸体装行李箱里带出去了啊。”
许科长经他一提醒,忙回头去研究了行李箱来去的痕迹,发现确实离开时痕迹较深,情况正如陈法医所说,刘备被人杀死后,尸体装入行李箱拖走,所以离开的行李箱重,自然痕迹深。他也认同陈法医的判断。
陈法医双手一摊:“我一个法医,关键时刻还要管现场痕迹,真是烦!”他嘴上说着烦,表情却是得意得很,椎间盘突出的腰也被他翘得直直的。
众人站在原地,细细思考陈法医的结论,从现场痕迹看,他的分析确实有道理。可刘备这亡命之徒不杀人就不错了,现在反而被其他人杀了,这可能吗?
陈法医一扫众人,鄙夷地看着他们:“你们到现在还不相信刘备已经被人杀了?”
宋星咳嗽一声,说:“陈法医,这毕竟是你单方面推断——”
“我单方面推断?我告诉你,我说的结论,从来就不存在第二种可能。我跟你打个赌,这里的血迹带回去比对dna,如果dna不是刘备,我辞职,如果dna是刘备,你辞职!”
“不用……不用赌这么大吧。”宋星哀叫一声,他被陈法医的气势彻底压倒。
张一昂咳嗽一声,当众表个态:“我相信陈法医的判断。”
众人也马上站到陈法医一边,纷纷责怪起宋星,陈法医的结论从来就是一个唾沫一个钉,怎么可能出错,你倒好,第一次抓刘备不按电梯差点害死李茜,昨晚捕梅东被他小弟弄个障眼法糊弄过去差点放虎归山,后来带一帮人抓刘备同样一无所获,现在居然还有脸质疑陈法医的结论。
张一昂思索片刻,抓捕刘备之际刘备却被人杀害,此事扑朔迷离还需进一步查证。现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周荣。先周荣一步抓获两名抢劫犯并非易事,尤其此事机密,周荣被抢的事不能向太多人透露,没法调动大部队行动,这两人该怎么抓,还是请教高厅吧。
省公安厅会议室里,早上的学习报告例会结束后,厅长说再耽搁大家几分钟时间,他要宣布一件事。
“就在昨晚,三江口公安局成功抓获了梅东。可能部分人对梅东不熟悉,今年国务院牵头的金融监管部门和我们公安部门联手查处地下钱庄,打击外汇流失,这梅东正是多个地下钱庄的关键性人物。据之前调查所知,梅东不仅设立了几十家外贸进出口公司,开展换汇出境的业务,还和多个境内外地下钱庄有深度合作。抓获梅东是我省今年打击金融犯罪的又一大成果!”
会议桌上的众人纷纷鼓起掌,目光投向了高栋。
“高栋,你徒弟有本事啊。”厅长言中满是褒奖。
“运气好,运气好。”高栋谦逊地笑着。
“你用不着谦虚,这又不是表扬你。我听说梅东原本一直在境外,这次抓回来是张一昂一手设的局。之前抓李峰,部里具体的表彰文件还没下来,通知厅里是三江口刑警队的团队一等功,这才没多久,又抓到了梅东,你说这回厅里是奖评团队呢,还是个人?”
“这肯定是团队功劳。”
厅长笑道:“也可以是团队功劳,再加上他个人表彰嘛。我听说当时抓梅东时差点被他逃了,他跑到地下车库遇到了张一昂,当时张一昂是一个人,赤手空拳压根儿毫无准备,梅东手里有匕首,张一昂就这么直接冲上去跟他搏斗,几下子把人制服了,他自己毫发无损,厉害啊!”
众人纷纷点头,破案擒凶并不稀奇,高栋以前就破过很多案,可抓人都是底下刑警干的,领导干部单枪匹马亲手抓人,光这份胆量就足够让人肃然起敬的。
这时,厅长旁边一位五十来岁的男子清嗽了一声,这人国字脸大耳朵,面相自带官威,即使不穿制服,走到外面也是一眼就能辨出的机关单位大领导,此人正是周卫东。
“我觉得对于个人的评奖问题,我们还是要再好好研究,要着重考察个人的日常工作情况和品行。”
“这是当然,”厅长点下头,感觉他话中有话,不禁问,“卫东,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周卫东侧过头,朝厅长耳语几句,片刻后,厅长脸色发生了一些微妙变化。
众人看着这一幕,却不知他们俩在谈什么。
“刑讯逼供?”厅长这四个字略大声了些,所有人都听在了耳里,他看看众人,又看看高栋,觉得这话大家都听到了,如果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传出去影响不好。
厅长皱了皱眉,只好对大家如实说:“有人向厅里反映,张一昂同志在办案过程中,存在着刑讯逼供的问题。”
高栋听到厅长称呼张一昂还带着“同志”两字,知道问题不大,刑讯逼供嘛,每个地方的刑警队多多少少都存在一些,对付一些耍无赖的歹徒,你不下点手段,他硬是不招怎么办?所以这事都是嘴上说严禁,实际工作中,大都睁只眼闭只眼,不要太过分就行。张一昂是把人怎么了,还被捅到厅里?高栋对情况一无所知,也只能闭着嘴不表态。
周卫东装作关心的样子询问:“小高,你对这事知道吗?”
高栋不知周卫东挖的坑有多深,只好先撇清关系:“他下基层工作后,不归厅里管,我对他近期的工作不是很清楚。”
旁边一位领导好奇问:“犯人怎么样了,严重吗?”
这一问,周卫东顿了顿,这事是齐振兴一早向他秘书反映的,事情性质不算严重,本来他见厅长当场要表态表彰了,才赶紧借此把表彰压下去,谁知厅长声音大了点,被所有人听到了“刑讯逼供”四个字,也只能当场说开了。
“嫌疑人的身体状况倒不是很严重,只是刑讯逼供的做法非常不合适。”
那人又问:“他对嫌疑人上了什么手段?”
“张一昂在传唤没有确凿犯罪证据的嫌疑人时,威胁将人抓到看守所,让人……让人打爆——”他本来想说打爆前列腺,开会场合不合适,只能改口“打爆脑袋”。
“最后他真这么干了?”众人一听,这还了得,把未经审判的嫌疑人带到看守所打爆头,这可是严重违法行为了,一旦出了事,公安部门难辞其咎。
“他……他暂时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