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问天道:“十二年之前教主离奇失踪东方不败篡位。我知事出蹊跷只有隐忍
与东方不败敷衍。直到最近才探知了教主被囚的所在便即来助教主他老人家脱困。
岂知我一下黑木崖东方不败那厮便派出大队人马追杀于我又遇上正教中一批混帐王
八蛋挤在一起赶热闹。兄弟那日在深谷之底你说了内功尽失的缘由我当时便想要散
去你体内的诸般异种真气当世惟有教主的‘吸星大法’。教主脱困之后我便当求他老
人家传你这项神功救你性命想不到不用我出口恳求教主已自传你了。”三人又一起
干杯大笑。令狐冲心想:“向大哥去救任教主固然是利用了我却也确是存了救我性命
之心。那日离谷之时他便说带我去求人医治。何况我若不是在这件事上出了大力那‘
吸星大法’何等神妙任教主又怎肯轻易便即传给我这毫不相干的外人?”不禁对向问天
好生感激。
喝得十几杯酒后令狐冲觉得这位任教主谈吐豪迈识见非凡确是一位平生罕见的
大英雄、大豪杰不由得大是心折先前见他对付秦伟邦和黄钟公、黑白子手段未免过
份毒辣但听他谈论了一会后颇信英雄处事有不能以常理测度者心中本来所存的不
平之意逐渐淡去。任我行道:“令狐兄弟。我对待敌人出手极狠御下又是极严你或
许不大看得惯。但你想想我在西湖湖底的黑牢中关了多久?你在牢中耽过知道这些日
子的滋味。人家待我如何?对于敌人叛徒难道能心慈的么?”令狐冲点头称是忽然想
起一事站起身来说道:“我有一事相求教主盼望教主能够答允。”任我行道:“甚
么事?””令狐冲道:“我当日初见教主曾听黄钟公言道教主倘若脱困重入江湖
单是华山一派少说便会死去一大半人。又听教主言道要是见到我师父要令他大大难
堪。教主功力通神倘若和华山派为难无人能够抵挡……”任我行道:“我听向兄弟说
你师父已传言天下将你逐出了华山派门墙。我去将他们大大折辱一番索性就此灭了
华山一派将之在武林中除名替你出了心中一口恶气。”令狐冲摇头道:“在下自幼父
母双亡蒙恩师、师娘收入门下抚养长大名虽师徒情同父子。师父将我逐出门墙
一来确是我的不是二来只怕也有些误会。在下可万万不敢怨怪恩师。”任我行微笑道:
“原来岳不群对你无情你倒不肯对他不义?”令狐冲道:“在下想求恳教主的便是请
你宽宏大量别跟我师父、师娘以及华山派的师弟、师妹们为难。”任我行沉吟道:“
我得脱黑牢你出力甚大但我传了你吸星大法救了你的性命两者已然相抵谁也不
亏负谁。我重入江湖未了的恩怨大事甚多可不能对你许下甚么诺言以后行事未免
缚手缚脚。”令狐冲听他这么说竟是非和岳不群为难不可不由得焦急之情见于颜色。任我行哈哈一笑说道:“小兄弟你且坐下。今日我在世上只有向兄弟和你二人
才是真正亲信之人你有事求我总也有个商量处。这样罢你先答允我一件事我也就
答允你今后见到华山派中师徒只要他们不是对我不敬我便不去惹他。纵然要教训他
们也当瞧在你的面上手下留情三分。你说如何?”
令狐冲大喜忙道:“如此感激不尽。教主有何嘱咐在下无有不遵。”任我行道:
“我和你二人结为金兰兄弟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向兄弟为日月神教的光明左使
你便为我教的光明右使。你意下如何?”令狐冲一听登时愕然万没料到他要自己加入
魔教。他自幼便听师父和师娘说及魔教的种种奸邪恶毒事迹自己虽被逐出门墙只想闲
云野鹤在江湖上做个无门无派的散人便了若要自己身入魔教却是万万不能一时之
间心中乱成一团难以回答。任我行和向问天两对眼睛凝视着他霎时之间室中更无
半点声息。过了好一会。令狐冲才道:“教主美意想我令狐冲乃末学后进如何敢和教
主比肩称兄道弟?再说在下虽已不属华山一派尚盼师父能够回心转意收回成命……”任我行淡淡一笑道:“你叫我教主其实我此刻虽然得脱牢笼仍是性命朝不保夕
‘教主’二字也不过说来好听而已。今日普天之下人人都知日月神教的教主乃是东方
不败。此人武功之高决不在我之下权谋智计更远胜于我。他麾下人才济济凭我和
向兄弟二人要想从他手中夺回教主之位当真是以卵击石、痴心妄想之举。你不愿和我
结为兄弟原是明哲保身的美事来来来咱们杯酒言欢这话再也休提了。”令狐冲道
:“教主的权位如何被东方不败夺去又如何被囚在黑牢之中种种情事在下全然不明
不知两位能赐告否?”任我行摇了摇头凄然一笑说道:“湖底一居一十二年甚
么名利权位本该瞧得淡了。嘿嘿偏偏年纪越老越是心热。”他满满斟了一杯酒一
口干了哈哈一声长笑笑声中却满是苍凉之意。向问天道:“兄弟那日东方不败派出
多人追我手段之辣你是亲眼见到的了。若不是你仗义出手我早已在那凉亭中给他们
砍为肉酱。你心中尚有正派魔教之分可是那日他们数百人联手围杀你我二人哪里还
分甚么正派甚么魔教?其实事在人为正派中固有好人何尝没有卑鄙奸恶之徒?魔教
中坏人确是不少但等咱们三人掌了大权好好整顿一番将那些作恶多端的败类给清除
了岂不教江湖上豪杰之士扬眉吐气?”令狐冲点头道:“大哥这话也说得是。”向问
天道:“想当年教主对待东方不败犹如手足一般提拔他为教中的光明左使教中一应
大权都交了给他。其时教主潜心修习这吸星大法要将其中若干小小的缺陷都纠正过来
教中日常事务便无暇多管不料那东方不败狼子野心面子上对教主十分恭敬甚么事都
不敢违背暗中却培植一己势力假借诸般借口将所有忠于教主的部属或是撤革或是
处死数年之间教主的亲信竟然凋零殆尽。教主是个忠厚至诚之人见东方不败处处恭
谨小心而本教在他手中也算一切井井有条始终没加怀疑。”
任我行吸了口气说道:“向兄弟这件事我实在好生惭愧。你曾对我进了数次忠言
叫我提防。可是我对东方不败信任太过忠言逆耳反怪你对他心怀嫉忌言下责你挑
拨离间多生是非以至你一怒而去高飞远走从此不再见面。”向问天道:“属下决
不敢对教主有何怨怪之意只是眼见情势不对那东方不败部署周密难在即属下倘
若随侍教主身畔非先遭了他的毒手不可。虽然为本教殉难亦属份所当为但属下思前
想后总觉还是先行避开为是。倘若教主能洞烛他的奸心令他逆谋不逞那自是上上大
吉否则属下身在外地至少也教他心有所忌不敢太过放肆。”任我行点头道:“是啊
可是我当时怎知道你的苦心?见你不辞而行心下大是恼怒其时练功正在紧要关头
还险些出了乱子。那东方不败却来大献殷勤劝我不可烦恼。这一来我更加中了他的奸
计竟将本教的秘籍《葵花宝典》传了给他。”令狐冲听到《葵花宝典》四字不禁“啊”了一声。向问天道:“兄弟你也知道《葵花宝典》么?”令狐冲道:“我曾听师父说
起过这部宝典的名字知道是博大精深的武学秘笈却不知是在教主手中。”
任我行道:“多年以来《葵花宝典》一直是日月神教的镇教之宝历来均是上代教
主传给下一代教主。其时我修习吸星大法废寝忘食甚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便想将教主之
位传给东方不败。将《葵花宝典》传给他原是向他表示得十分明白不久之后我便会
以教主之位相授。唉东方不败原是个十分聪明之人这教主之位明明已交在他的手里
他为甚么这样心急不肯等到我正式召开总坛正式公布于众?却偏偏要干这叛逆篡位的
事?”他皱起了眉头似乎直到此刻对这件事还是弄不明白。向问天道:“他一来是等
不及不知教主到何时才正式相传;二来是不放心只怕突然之间大事有变。”任我行
道:“其实他一切已部署妥当又怕甚么突然之间大事有变?当真令人好生难以索解。我
在黑牢中静心思索对他的种种奸谋已一一想得明白只是他何以迫不及待的忽然难
至今仍然想他不通。本来嘛他对你心中颇有所忌怕我说不定会将教主之位传了给你。
但你既不别而行已去了他眼中之钉尽管慢慢的等下去好了。”
向问天道:“就是东方不败难那一年端午节晚上大宴小姐在席上说过一句话
教主还记得么?”任我行搔了搔头道:“端午节?那小姑娘说过甚么话啊?那有甚么干
系?我可全不记得了。”向问天道:“教主别说小姐是小孩子。她聪明伶俐心思之巧
实不输于大人。那一年小姐是七岁罢?她在席上点点人数忽然问你:‘爹爹怎么咱们
每年端午节喝酒一年总是少一个人?’你一怔问道‘甚么一年少一个人?’小姐说
道:‘我记得去年有十一个人前年有十二个。今年一、二、三、四、五……咱们只剩下
了十个。’”
任我行叹了口气道:“是啊当时我听了小姑娘这句话心下很是不快。早一年东
方不败处决了郝贤弟。再早一年丘长老不明不白的死在甘肃此刻想来自也是东方不
败暗中安排的毒计了。再先一年文长老被革出教受嵩山派、泰山派、衡山派三派高手
围攻而死此事起祸自也是在东方不败身上。唉小姑娘无意中吐露真言当时我犹在
梦中竟自不悟。”他顿了一顿喝了口酒又道:“这‘吸星大法’创自北宋年间的
‘逍遥派’分为‘北冥神功’与‘化功大法’两路(作者按:请参阅《天龙八部》)。
后来从大理段氏及星宿派分别传落合而为一称为‘吸星大法’那主要还是继承了“
化功大法’一路。只是学者不得其法其中颇有缺陷。其时我修习吸星大法已在十年以上
在江湖上这神功大法也是大有声名正派中人闻者无不丧胆。可是我却知这神功之中有
几个重大缺陷初时不觉其后祸患却慢慢显露出来。那几年中我已然深明其患知道若
不及早补救终有一日会得毒火焚身。那些吸取而来的他人功力会突然反噬吸来的功
力愈多反扑之力愈大。”
令狐冲听到这里心下隐隐觉得有一件大事十分不妥。任我行又道:“那时候我身上
已积聚了十余名正邪高手的功力。但这十余名高手分属不同门派所练功力各不相同。我
须得设法将之融合为一以为己用否则总是心腹大患。那几年中我日思夜想所挂心
的便是这一件事。那日端午节大宴席上我虽在饮酒谈笑心中却兀自在推算阳*
穴和阳维三十二穴在这五十四个穴道之间如何使内息游走自如既可自阳*
亦可自阳维入阳*。”向问天道:“属下也一直十分奇怪。教主向来机警万分别人只须说得半句话立时
便知他心意十拿九稳从不失误。可是在那几年中不但对东方不败的奸谋全不察觉
而且日常……日常……咳……”任我行微笑道:“而且日常浑浑噩噩神不守舍一副心
不在焉的模样是也不是?”向问天道:“是啊。小姐说了那几句话后东方不败哈哈一
笑道:‘小姐你爱热闹是不?明年咱们多邀几个人来一起喝酒便是。’他说话时满
脸堆欢可是我从他眼光之中却看出满是疑虑之色。他必定猜想教主早已胸有成竹
眼前只不过假装痴呆试他一试。他素知教主精明料想对这样明显的事决不会不起疑
心。”任我行皱起眉头说道:“小姑娘那日在端午节大宴中说过这几句话这十二年来
我却从来没记起过。此刻经你一提我才记得确有此言。不错东方不败听了那几句
话焉有不大起疑心之理?”向问天道:“再说小姐一天天长大越来越聪明便在一
二年间只怕便会给她识破了机关。等她成年之后教主又或许会将大位传她。东方不败
所以不敢多等宁可冒险难其理或在于此。”
任我行连连点头叹了口气道:“唉此刻我女儿若在我身边咱们多了一人也
不致如此势孤力弱了。”向问天转过头来向令狐冲道:“兄弟教主适才言道他这吸
星大法之中含有重大缺陷。以我所知教主虽在黑牢中被囚十二年大大受了委屈可
是由此脱却俗务羁绊潜心思索已然解破了这神功中的秘奥。教主是也不是?”任我
行摸摸浓密的黑髯哈哈一笑极是得意说道:“正是。从此而后吸到别人的功力
尽为我用再也不用担心这些异种真气突然反扑了。哈哈!令狐兄弟你深深吸一口气
是否觉得玉枕穴中和膻中穴中有真气鼓荡猛然窜动?”
令狐冲依言吸了口气果觉玉枕穴和膻中穴两处有真气隐隐流窜不由得脸色微变。
任我行道:“你不过初学乍练还不怎么觉得可是当年我尚未解破这秘奥之时这
两处穴道中真气鼓荡当真是天翻地覆实难忍受。外面虽静悄悄地一无声息我耳中却
满是万马奔腾之声有时又似一个个焦雷连续击打轰轰一个响似一个。唉若不
是我体内有如此重大变故那东方不败的逆谋焉能得逞?”令狐冲知他所言不假又知向
问天和他说这番话用意是要自己向他求教但若自己不允加入日月神教求教之言自
是说不出口心想:“练了他这吸星大法原来是吸取旁人功力以为己用。这功夫自私阴
毒我决计不练决计不使。至于我体内异种真气无法化除本来便已如此我这条性命
原是捡来的。令狐冲岂能贪生怕死便去做大违素愿之事?”当下转过话题说道:“教
主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在下曾听师父言道那《葵花宝典》是武学中至高无上
的秘笈练成了宝典中的武学固是无敌于天下而且长生延年寿过百岁。教主何以不
练那宝典中的武功却去练那甚为凶险的吸星大法?”任我行淡淡一笑道:“此中原由
便不足为外人道了。”令狐冲脸上一红道:“是在下冒昧了。”向问天道:“兄弟
教主年事已高你大哥也比他老人家小不了几岁。你若入了本教他日教主的继承人非
你莫属。就算你嫌日月神教的声名不好难道不能在你手中力加整顿为天下人造福么?”
令狐冲听他这番话入情入理微觉心动只见任我行左手拿起酒杯重重在桌上一放
右手提起酒壶斟满了一杯酒说道:“数百年来我日月神教和正教诸派为仇向来
势不两立。你如固执己见不入我教自己内伤难愈性命不保固不必说只怕你师父
、师娘的华山派……嘿嘿我要使华山派师徒尽数覆灭华山一派从此在武林中除名却
也不是甚么难事。你我今日在此相聚大是有缘你若听我良言相劝便请干了此杯。”
这番话充满了威胁之意令狐冲胸口热血上涌朗声说道:“教主大哥我本就身
患绝症命在旦夕无意中却学得了教主的神功大法此后终究无法化解也不过是回复
旧状而已那也没有甚么。我于自己这条性命早已不怎么看重生死有命且由他去。华
山派开派数百年当有自存之道未必别人一举手间便能予以覆灭。今日言尽于此后会
有期。”说着站起身来向二人一拱手转身便走。
向问天欲待再有话说令狐冲早已去得远了。令狐冲出得梅庄重重吁了口气拂体
凉风适意畅怀一抬头只见一钩残月斜挂柳梢远处湖水中映出月亮和浮云的倒影。
走到湖边悄立片刻心想:“任教主眼前的大事当是去向东方不败算帐夺回教主之位
自不会去寻华山派的晦气。但若师父、师娘、师弟妹们不知内情撞上了他那可非遭
毒手不可。须得尽早告知好让他们有所防备。却不知他们从福州回来了没有?这里去福
州不远左右无事我就去福建走一趟。倘若他们已动身回来在途中或者也能遇上。”
随即想到师父传书武林将自己逐出了师门胸口不禁又是一酸又想:“我将任教
主逼我入教之事向师父师娘禀明。他们当能明白我并非有意和魔教中人结交。说不定
师父能收回成命只罚我去思过崖上面壁三年那便好了。”一想到重入师门有望精神
为之一振当下去找了家客店歇宿。这一觉睡到午时方醒心想在未见师父师娘之前别
要显了自己本来面目何况盈盈曾叫祖千秋他们传言江湖要取自己性命还是乔装改扮
免惹麻烦。却扮作甚么样子才好?心下沉吟从房中踱了出来刚走进天井突然间豁
喇一声一盆水向他身上泼将过来。令狐冲立时倒纵避开那盆水便泼了个空。只见一个
军官手中正拿着一只木脸盆向着他怒目而视粗声道:“走路也不带眼睛?你不见老爷
在倒水吗?”令狐冲气往上冲心想天下竟有这等横蛮之人眼见这军官四十来岁年纪
满腮虬髯倒也颇为威武一身服色似是个校尉腰中挂了把腰刀挺胸凸肚显是平
素作威作福惯了的。那军官喝道:“还瞧甚么?不认得老爷么?”令狐冲灵机一动:“扮
成这个军官倒也有趣。我大模大样的在江湖上走动武林中朋友谁也不会来向我多瞧一
眼。”那军官喝道:“笑甚么?你***有甚么好笑?”原来令狐冲想到得意处脸上
不禁露出微笑。令狐冲走到柜台前付了房饭钱低声问道:“那位军爷是甚么来头?”那
掌柜的愁眉苦脸的道:“谁知他是甚么来头?他自称是北京城来的;只住了一晚服侍他
的店小二倒已吃了他三记耳光。好酒好肉叫了不少也不知给不给房饭钱呢。”
令狐冲点了点头走到附近一家茶馆中泡了壶茶慢慢喝着等候。等了小半个时辰
只听得马蹄声响那军官骑了匹枣红马从客店中出来马鞭挥得拍拍作响大声吆喝
:“让开让开你***还不快走。”几个行人让得稍慢给他马鞭抽去呼痛声不
绝。令狐冲早已付了茶钱站起身来快步跟在马后眼见那军官出了西门向西南大路
上驰去。奔得数里路上行人渐稀令狐冲加快脚步抢到马前右手一扬。那马吃了一
惊嘘溜溜一声叫人立起来那军官险些掉下马来。令狐冲喝道:“你***走路不
带眼睛么?你这畜生险些踹死了老子!”他不开口那军官已然大怒这三声一骂那军
官自是怒不可遏待那马前足落地刷的一鞭便向令狐冲头上抽落。令狐冲见大道上不
便行事叫声:“啊哟!”一个踉跄抱头便向小路上逃去。那军官怎肯就此罢休跃下
马来匆匆将马缰系在树上狂奔追来。令狐冲叫道:“啊哟我的妈啊。”逃入树林。
那军官大叫大嚷的追来突然间胁下一麻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令狐冲左足踏住他胸口
笑道:“你***本事如此不济怎能行军打仗?”他在怀中一搜掏了一只大信封
出来上面盖有“兵部尚书大堂正印”的朱红大印写着“告身”两个大字。打开信封
抽了一张厚纸出来却是兵部尚书的一张委任令写明委任河北沧州游击吴天德升任福建
泉州府参将克日上任。令狐冲笑道:“原来是位参将大人你便是吴天德么?”那军官
给他踏住了动弹不得一张脸皮胀得紫喝道:“快放我起来你……你……胆大妄为
侮辱朝廷命官不……不怕王法吗?”嘴里虽然吆喝气势却已馁了。令狐冲笑道:“
老子没了盘缠要借你的衣服去当一当。”反掌在他头顶一拍那军官登时晕去。
令狐冲迅剥下他衣服心想这人如此可恶教他多受些罪将他内衣内裤一起剥下
全身赤条条地一丝不挂。一提他包袱重甸甸地打开一看竟有好几百两银子还有三
只金元宝心想:“这都是这狗官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难以物归原主只好让我吴天德参
将大人拿来买酒喝了。”想着不禁笑出声来当下脱去衣衫将那参将的军服、皮靴、腰
刀、包裹都换到了自己身上撕烂自己衣衫将他反手绑了缚在树上再在他口中塞满
了烂泥。转念一想回身抽出单刀将他满脸虬髯都剃了下来将剃下的胡子揣入怀中
笑道:“你变成了小白脸这可美得多啦!”
走到大路之上解开系在树上的马缰纵身上马举鞭一挥喝道:“让开让开
你***走路不带眼睛吗?哈哈哈哈!”长声笑中纵马南驰。
当晚来到余杭投店掌柜的和店小二“军爷前军爷后”的招呼得极是周到。令狐
冲次晨向掌柜问明了去福建的道路赏了五钱银子掌柜和店小二恭恭敬敬的直送出店门
外。令狐冲心想:“总算你们时运好遇上了我这位冒牌参将要是真参将吴天德前来投
宿你们可有苦头吃了。”去店铺买了面镜子一瓶胶水出城后来到荒僻处对着镜子
将一根根胡子胶在脸上。这番细功夫花了大半个时辰粘完后对镜一照满脸虬髯蓬蓬
松松着实神气不禁哈哈大笑。一路向南到金华府处州府后南方口音已和中州大
异甚难听懂。好在人人见他是军官都卷起了舌头跟他说官话也无甚难处。他一生手
头从未有过这许多钱喝起酒来尽情畅怀颇为自得其乐。
只是体内的诸般异种真气不过逼入各处经脉之中半分也没驱出体外时时突然间涌
向丹田令他头晕眼花烦恶欲呕。这时又多了黑白子的真气比先前更加难熬。每当
作只得依照任我行在铁板上所刻的法门将之驱离丹田。只要异种真气一离丹田立即
精神奕奕舒畅无比。如此每练一次自知功力便深了一层却也是陷溺深了一层好在
总是想到:“我这条命是捡来的。多活一日便已多占了一分便宜。”便即坦然。这日午
后已入仙霞岭。山道崎岖渐行渐高岭上人烟稀少。再行出二十余里后始终没见到
人家已知贪着赶路错过了宿头。眼见天色已晚于是采些野果裹腹。见悬崖下有个小
山洞颇为干燥不致有虫蚁所扰便将马系在树上让其自行吃草找些干草来铺在洞
里预备过夜。只觉丹田中气血不舒当即坐下行功。任我行所传的那神功每多一次修习
便多受一次羁縻越来越觉滋味无穷。直练了一个更次但觉全身舒泰飘飘欲仙直
如身入云端一般。他吐了口长气站起身来不由得苦笑心想:“那日我问任教主他
既有武功绝学的《葵花宝典》在手何以还要练这吸星大法他不肯置答。此中情由这
时我却明白了。原来这吸星大法一经修习便再也无法罢手”想到此处不由得暗暗心
惊:“曾听师娘说过苗人养蛊之事一养之后纵然明知其害也已难以舍弃若不放蛊
害人蛊虫便会反噬其主。将来我可别成为养蛊的苗人才好。”
走出山洞但见繁星满天四下里虫声唧唧忽听得山道上有人行来其时相距尚远
但他内功既强耳音便亦及遥心念一动当即过去将马缰放开了在马臀上轻轻一拍
那马缓缓走向山坳。他隐身树后过了好一会听到山道上脚步声渐近人数着实不少
星光之下见一行人均穿黑衣其中一人腰缠黄带瞧装束是魔教中人其余高高矮矮
的共有三十余人都默不作声的随在其后。令狐冲心想:“他们此去向南入闽莫非和我
华山派有关?难道是奉了任教主之命去跟师父师娘为难?”待一行人去远便悄悄跟随。
行出数里山路突然陡峭两旁山峰笔立中间留出一条窄窄的山路已是两人不能
并肩而行。那三十余人排成一字长蛇向山道上爬去。令狐冲心道:“我如跟着上去这
些人居高临下只须有一人偶一回头便见到了我。”于是闪入草丛躲起要等他们上了
高坡从南坡下去这才追赶上去。哪知这行人将到坡顶突然散开分别隐在山石之后
顷刻之间藏得一个人影也不见了。
令狐冲吃了一惊第一个念头是:“他们已见到了我。”但随即知道不是寻思:“
他们在此埋伏要袭击上坡之人。是了此处地势绝佳在此陡然难上坡之人势必难
逃毒手。他们要伏击的是谁?难道师父师娘他们北归之后又有急事要去福建?否则怎么
会连夜赶路?今晚我又能和小师妹相会?”一想到岳灵珊登时全身皆热悄悄在草丛中
爬了开去直爬到远离山道这才从乱石间飞奔下山转了几个弯回头已望不见那高坡
再转到山道上向北而行。他一路疾走留神倾听对面是否有人过来走出十余里后忽
听得左侧山坡上有人斥道:“令狐冲这混帐东西你还要为他强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