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听了苏云朗的话,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但愿这些北羌人摄于天遂的国威,取些钱财就走不对他们大开杀戒。礼部侍郎及几个小吏也将胸膛悄悄抬高了一些,心想不能失了天遂国的威严。
可是那些北羌人却是对苏云朗的话置若罔闻,催动马匹,动作却是更加迅速。片刻功夫之后,整个送亲的队伍便被那些人团团围住,北姜人勒紧缰绳,骏马被拉扯,前蹄高抬,发出阵阵嘶鸣之声,沙土被扬起,伴着北姜人的嗷嗷怪叫声,场面混乱而惊竦。
“哈哈哈哈!公主,美人,没有骗我,果真有,真有美人!”领头的一个北羌大汉,头持弯刀,圆睁着一双豹子眼,指着驼队中间的季意安狂笑道。
季意安心里一沉,刚才那汉子的汉语虽说得生硬,但她却是听清了,他说的“没有骗我,果真有美人!”,难道是谁给了他有送亲队伍经过的消息,特地指引着他们在此抢劫的?
那头目一挥弯刀,北羌人便一拥而上,苏云朗赶紧与随行的侍卫们举剑相抵,只可惜对方人多势众,且又狠厉,天遂的侍卫却尽是些老弱病残,任凭苏云朗再是骁勇,可是一人如何应付得过来?一会儿功夫之后,天遂侍卫这边便捉襟见肘,眼看招架不住。
苏云朗见情势不对,举剑砍杀了几名身边的北羌人,然后飞身至季意安的身边,然后坐到了她的身后。
“公主,今日怕是不能善了,请让属下护着你逃出去。”苏云朗急急道。
“那他们怎么办?”季意安指了指正在撕杀的侍卫和正躲在骆驼腹下瑟瑟发抖的礼部侍郎。
“管不了那么多了,各安天命吧。”苏云朗一咬牙,护紧了季意安从一片混乱中杀出了包围圈。
苏云朗带着季意安催动坐下的骆驼一路狂奔,他们也辩不清方向,只大致朝着新月城的方向逃去,只希望尽快摆脱这帮北姜人,或是能见到大月城迎亲的人。
谁知才跑了一两里路的样子,身后就传来了阵阵马蹄声和怪叫声,是那些北羌人发现天遂公主逃脱,一窝蜂似地追了上来。更有北羌人弯弓搭箭,几支黑色的羽箭呼啸着带着凌厉的杀气呼啸而来。
“苏云朗回身举剑击落了飞过来的羽箭,可是还是有几支羽箭射到了骆驼的腿上和身上。
骆驼轰然倒地,苏云朗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季意安,又飞快的将她从沙地里扶了起来。
“公主,快跑!”苏云朗抓住了季意安的手臂,语气里透着焦急。
季意安随着苏云朗跑了一段路,可是后面的北羌人却是越来越近了。
“苏大人,别管我了,你自已逃命去吧,我实在,实在是跑,跑不动了……”
季意安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一路狂奔,她脸上的面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落了,露出一张柔美娇媚的脸庞来。
苏云朗一抬眼,便见季意安苍白着一张莹玉般的小脸,双瞳润湿黑亮,似受惊的小鹿,脸上带着丝绝望的凄美。
苏云朗忽然心里一痛,意安公主这般姿容,若是落到了那野蛮的北羌人手里,不知道要受怎样的折磨。不,就算是拼了自己的命,也不能让公主碾落污泥,苏云朗暗自下了决心,他一把扶住季意安,再顾不得男女大防,正准备将她负到自己背上。
“苏大人,不用了,我怕是不用再逃了……”季意安挥了挥手,吃力而痛苦地说道。
苏云朗大吃一惊,低头一看,季意安的胸前嫁衣上有鲜血汩汩而出,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支羽箭竟在背后至前胸将她贯穿了。
“安公主……”苏云朗扶住了她下坠的身子,又唤了她一声,声音既痛苦凄厉,带着深深的自责。
“苏大人,你快走吧……”季意安道。
“不,安公主你要撑住,云朗一定会将你带出大漠。”苏云朗伸手至季意安的背后,打算将她背起来。
季意安摇头,表示不愿再连累他,苏云朗急了,脱口而出道:“安公主,您若是执意不走,云朗即便独自回了洛安城,有何面目去见琛王殿下?”
“你说什么?琛王殿下?是他让你来送我的?”季意安突然抓住了苏云朗的手,拔高了声音,眼睛也泛出了一丝光彩。
苏云朗点点头,从身上掏出了一把袖箭,奋力抛射了出去,几个冲在最当前的北羌人惨叫着落下了马,苏云朗背上季意安,拼了全身的力气飞奔向前。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看见有沙丘下有一片高大茂密的灌木丛,苏云朗背着季意安藏了进去。
“安公主,安公主。”苏云朗放下季意安,又喊了她两声。
季意安缓缓挣开眼睛,她的脸上一片煞白,已然不见一丝血色,胸前的鲜血已是浸湿了大红的嫁衣。
“苏大人,我,不行了,多谢你,拼死带我出来,免我落个不堪的下场。”季意安已是气若游丝。
“安公主,云朗有愧……”苏云朗声音哽咽了。
“将这个带回洛安城,带给琛王殿下,告诉他……”季意案在袖中摸索了半天,终于掏出一个小荷包出来,塞到了苏云朗的手里。
“安公主,您说,云朗一定会带到的……”苏云朗忍不住湿了眼眶,他伏低身子凑近季意道。
季意安抬起头,挣扎着说了一句话之后,手从苏云朗的衣襟上蓦然滑落,一缕香魂,就此飘然而去。
半月之后,苏云朗带着一身的伤还有已是吓破胆的礼部侍郎回了洛安城。和亲路上,公主遭劫,一命归西,这样的消息震惊了朝野上下。
洛安琛王府书房内,一个人影背窗站立,那是个年轻的男子,身姿修长,着一身天青色长衫,墨发散落肩头至腰间,给紧窄的腰身添得一丝旖旎之意。
“她临去之前,都说了些什么?”那人开口道,声音轻而淡,但极为清澈悦耳,令人听来便禁不住有些心旌神摇起来。
“回殿下,她让属下将这个交给您。”那人面前站着一个侍卫装扮的人,正是死里逃生的苏云朗。
那人抬袖,露出一只修长莹白的手来,接过了苏云朗递过的荷包,又用骨节分明的指头解开了那只荷包,发现里面竟然是一朵干花,一朵已经枯萎多时的杏花,白色的花瓣,末端一点晕红。
“殿下,她说,她极爱这杏花,她还说,但愿来世不托生在帝王之家,不再唤季无疾为皇叔……”苏云朗一字一句道,声音里有隐藏不住的痛楚。
“意安,安儿……”那人谓叹一声,继而沉默,久久不再出声。
季意安是在一个黄昏醒来的,她挣开眼,过了好半天才慢慢回过神来到,我这是到了阴曹地府了吗?她又抬手揉了揉双眼再仔细看一看,却惊觉发现这地方很是熟悉,这里不就是自己住了十来年的拢秀宫吗?天遂皇宫最冷清最荒凉的拢秀宫。
我竟是没死吗?想到此,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却发现一阵头晕目眩,赶紧靠在榻上,好半天才缓过来一些。
“有人吗?”她唤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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