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远远心脏一紧。
阿古的眼睛逐渐发红:“有一天,恩公突然被抓走了,小公子也被带走。我等了很久很久,只等到一具尸骨。说是谋逆,笑话,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谋的哪门子逆!”
“我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报仇,我也不知道小公子怎么样了,他只有五岁啊!我只能咬牙活着,一边打听小公子的消息,一边拼命修炼。直到十年之后,叫我成功蹲到了一个机会,摸到东郊国寺刺杀仇家……”
“然后呢?”桑远远见他半天不说话,忍不住追问。
“然后,我就被主君砍了脑袋。”他挠了挠头。
桑远远呆呆地望着他。
不是,好端端的一个报恩复仇记,怎么突然就灵异了。
旋即她反应过来了,被幽无命砍掉的,是那个多余的脑袋——让阿古被人当作怪物的那个小脑袋。
她还是有点懵,压着声音问:“莫非你行刺的是……老幽王?”
阿古点了点头:“对,十年前的事儿,遇上主君,没能成功。”
桑远远:“……然后你就跟了幽无命?”
“对啊!”阿古认真地点头。
桑远远理了理。十年前,阿古行刺老幽王失败,跟了幽无命,五年前,幽无命血洗送亲宴,也算是帮助阿古报了仇……
幽无命老早就计划着灭他自己满门了,所以才会把这些本就和老幽王有血海深仇的人收到麾下。
这两个人相遇的画风着实是怪诞——
幽无命:“你要行刺我爹?”
阿古:“对!”
幽无命:“跟着我,我带你杀我全家!
阿古:“好!”
桑远远感觉眼前漫起一整团迷雾。
记灵珠中幽无命生母的声音,实在是太像女帝君姜燕姬了!如果幽无命的生母是姜燕姬的话,他又怎么会变成了幽州王世子呢?
幽无命的身上,到底背负着多少秘密?
她摇摇头,不再多思。
“后来你找到那个小公子了吗?”桑远远问道。
阿古眼神一暗,轻轻摇了下头:“小公子若是还在,必定和主君一样,生成个风流标致的好人物。”
听他这么一说,桑远远脑海里忽然浮起了画面。平凡的小村庄里,一位玉树般的小先生,带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走在夕阳下的土路上。
身旁还有一个多长了个颗小脑袋的怪少年,带些羞涩和景仰,凝望着这对画中父子。
只可惜,这幅美好的画卷,突然就被人撕了。
说话时,一座村庄已出现在视野中。
阿古并没有进村,而是绕到村后一座小小的荒山上,在一处角落里,找到了那座毫不起眼的坟茔。
“毕竟是谋逆。连碑都不能立。”阿古双眼通红,在坟前上了香,“恩公姓明,我永记在心。”
他拜了几拜,低低道:“恩公,阿古这一生,都不会放弃寻找小公子,恩公若是在天有灵,还请给我指引,让我找到小公子,护他一生平安。恩公,阿古如今已不是当初的小废物了,阿古已是大将军呢,定能罩着小公子,让他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桑远远容易共情,眼眶忽地湿了。
她回到车中,发现幽无命并没有在修炼。
他正正地坐着,目光有些空茫,好像透过车厢,也在凝望着那座坟茔。
发现她归来,他缓缓转了下黑眸,忽然噗嗤笑出了声。
“小桑果,别人上坟你也哭?!与你何干!”
他拍着膝盖哈哈大笑。
桑远远恼怒地别开头,狠狠抹了两把眼睛。
太爱共情怪她咯。
幽无命很开心地把她拉到了怀里。
“嗯,明白了,小桑果是水做的。”他说,“我死的那天,一定得带上你,要不然你天天到我坟前哭,岂不是把我泡烂了。”
她瞪了他一眼,轻轻倚在他的胸膛上。
他的身体有了显著好转,她也不确定自己种的那些花究竟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毕竟两个人的修为差距实在是太大,他有心入定疗伤的话,与她这种三脚猫功夫相比,效果肯定是天壤之别。
“你说,阿古会找到那个小公子吗?”她轻声问道。
幽无命轻而不屑地嗤了一声。
她仍在感慨:“如今阿古已是凶名赫赫的大将军,你麾下第一人,幽影卫之首,若是小公子还在就好了,阿古一定能护住他,让他平安幸福地度过一生。”
他垂下眼睛,盯了她一眼。
“是嘛。”他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