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老头子不高兴了,华阳放柔声音道:“父亲一心为国为民,儿媳对您的敬重与钦佩甚至要超过先帝,这点驸马可以为我证明,只是天下官员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父亲的大公无私,父亲为了大局,只能选择迁就,可父亲并非孤身一人,还有何清贤可以协助您。您二人齐心协力,或许能让这场改革推行得更加彻底。”
陈廷鉴还是抿着唇,垂着眼,棋也不下了。
老头子不是小孩子,软声哄几句就能好,华阳想了想,将棋盘上的白棋全部捡走,再重新放下一颗,放在所有黑子之外:“如果父亲的黑子是满朝文武,您可知我这颗白棋是谁?”
陈廷鉴抬眸看去。
孤零零的一颗白棋,面对着密密麻麻的黑棋,依然散发出凌人的傲气,一如对面长公主倨傲的眉眼,一如宫里的元祐帝。
华阳低声道:“其实改革能够推行多久,不在您与张磐、何清贤等人,只在这里。”
她轻轻扣了扣那颗白棋。
陈廷鉴所有负面的情绪都消散了,他心悦诚服地点点头,真正臣服于长公主的犀利见解。
华阳道:“您是他的先生,其他大臣也是,他还年少,他会察言观色,会受你们的抱负、政见影响,直到他心智成熟,不会再轻易被任何人左右。”
陈廷鉴神色凝重:“是。”
华阳:“那么,父亲是希望他身边只有您这一个敢说真话的,其他人要么真心支持您只会重复您的意思,要么明着支持您背地里却在他面前灌输他们的治国方略,还是说,父亲更希望他身边不但有您这种顾全大局的首辅,还会有一个时时能将民间疾苦转述给他的爱民之臣?”
陈廷鉴突然离席,撩起衣摆,朝对面的长公主跪了下去:“长公主今日教诲,臣定铭记于心。”
华阳当不起他老人家的跪,她上前虚扶,泪盈于睫道:“是儿媳该谢您,您为朝廷为百姓为皇上日夜操劳,没有您,儿媳这番话都不知该对谁说。儿媳举荐何清贤,也是希望有个人愿意真心帮您分忧,哪怕只是多个人陪您一起承担那些人的诽谤与仇恨,也比您自己孤零零地站在前面强。”
陈廷鉴竟被这最后一句说红了眼眶。
眼看两人都要落泪,窗边忽然传来陈敬宗的嗤笑:“何大人若知道他只是进京帮人挡刀的,怕是要连夜收拾包袱跑路。”
华阳:……
陈廷鉴:……
孙氏一手抹着眼泪,一手重重地打在儿子腚上!
第145章
长公主与陈阁老的惺惺相惜,包括两人眼中的热泪,都被驸马爷一句阴阳怪气给冲淡了。
陈廷鉴垂下眼帘,默默平复情绪。华阳背过身,不着痕迹地拿袖口沾了沾眼角。
棋盘上,还是一颗白子独对满桌黑子。
陈廷鉴神色恭肃地将黑子全部扫入黑釉棋奁中,再双手托起那颗白棋轻放于对面的白釉棋奁,温声对看过来的长公主道:“此局臣受益匪浅,也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了,天色不早,长公主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来日长公主再有雅兴,臣随时恭候。”
华阳看到了阁老眼角的皱纹、发间的银丝,心中又是一阵酸涩。
公爹能够从一个寒门书生走到今日,能不懂如何独善其身?
只是天下半数田地都握在藩王宗室、官绅豪商手中,百姓越来越苦,国库越来越空,在皇爷爷、父皇两朝已经到了入不敷出连军饷都难筹集的地步,民穷兵弱官贪懒政,内忧外患,弟弟又年少震慑不住朝廷,倘若公爹不站出来,不及时推行改革新政,朝廷又能坚持多久?
太祖他老人家为何能夺天下?无非是前朝昏聩,气数尽矣。
公爹的改革是有些未能顾及的地方,但成效也是非常显著,至少现在地方官不敢再推脱敷衍政令,国库有了银子,才能巩固边防,震慑邻国不敢进犯。
有银子才能办事,没有银子,尊贵如皇上也寸步难行。
“父亲现在执的天下棋局,牵一发而动全身,殚精竭虑日夜操劳,儿媳只是置身棋局之外才旁观到一些父亲未能顾及的细枝末节,接下来要如何布局,还是要仰赖父亲,儿媳也相信以父亲的能力,定能下赢这盘棋。”
华阳真情实意地道,公爹或许有过,但功远大于过,她先前所说只是为了举荐何清贤,没有半点责怪公爹的意思。
陈廷鉴笑笑,躬身道:“长公主谬赞,棋局如战场,臣只是暂为皇上先锋,待将来皇上亲自统帅,必将天下归心、所向披靡。”
华阳:“先锋军赢了,才能振奋主力军的士气,还请父亲爱惜身体,竖稳先锋大旗。”
陈廷鉴:……
他才五十四,不算很老吧,为何长公主总是担心他不会长寿的语气?
紧跟着,陈廷鉴想到了先帝,长公主一定是被先帝的离世伤到了,才担心他这个公爹也突然倒下。
他也感受的到,长公主待他是极其敬重的,自家晚辈亲近叔伯的那种。
陈廷鉴忙道:“长公主放心,臣这两年一直在练李太医传授的养身功夫。”
华阳看向已经停止修剪盆栽的婆母。
孙氏撇撇嘴,一脸嫌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勉勉强强也算在练吧。”
陈廷鉴:……
华阳笑道:“那以后就有劳娘密切监督父亲了,若父亲懈怠,您再告诉我。”
孙氏幸灾乐祸地应下。
华阳再看向陈敬宗。
陈敬宗一副被人欠了钱的样子:“走了?还是您与阁老重新坐下,再来几盘?”
华阳瞪他一眼,再朝二老道别,朝外走去。
当她转身,陈廷鉴、孙氏的眼刀子一起朝儿子飞去。
陈敬宗径自跟上华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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