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接触,没有什么太过深刻的记忆,时尉早就忘了还有农业税要交。
毕竟从零六年之后,时尉听到的也就是这个补贴那个补贴,早把种地要交税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但这个也不太重要,昌羽县的农业税是秋收之后才交的,他们家总共就那么一点地,交不了多少税。
说起来虽然难听,但他们家的大部分收入,并不是靠要交税的那么点地来的。
村里的荒山,大部分都被你一点我一点地给分去了不少,种上菜,种上土豆红薯,只要不是过头,没有人会管,也不会有人去管。
时尉说的是轻松,但是时长财轻松不了,扔了棍子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不说话。
时尉知道他爹是在生闷气,想法不是那么一下就能转变过来的。
时尉虽然信誓旦旦地说了好多理由,经历也赚了一点钱,可时长财的心里慌啊!
投机倒把的阴影才过去多久,他们家这样天天推着小推车出去赚钱的好日子也不知道能有多长久,万一哪天就被这样连人带车地给拖走了也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说的。
董许愿怕,时长财怕,所以即便时纺是怎么缠着他们说要一起去镇上,时尉怎么说着要跟着一起去,他们两个也是绝对不肯。
如果抓人的话,抓他们两个就够了,好歹能留下一些钱给俩孩子,但要是把两个孩子也抓走的话,那就什么希望也没有了。
一个十岁,一个才将将十八,以后还长着呢,怎么说都是不能进牢里的。
时尉是不懂他爹的想法的。他的心态虽然调整过来了,但是观念没那么快调整到贫苦的八十年代。二十一世纪的时尉是个有名有钱的成功企业家,对政策的解读是一流的,但是八十年代的时尉,还未能有那么深刻的见解。到不是说这个时候的时尉有多么的愚笨,当初就是因为记忆。
时尉对八十年代的记忆是模糊的,任谁会想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也不可能是清晰地恍如昨天的。
尤其是地位的不同,一个思考的角度太宏观,一个需要的则是最微观的角度,两者差太大的。
时长财听说过因为卖烟就被抓进去判了无期的例子,他害怕自己也成为那个例子。但是时尉没听说过,更没见过,尤其是他知道不久之后新的政策就会下来,现在的一切经济活动也会被重新定义,所以他不怕。
时长财的胆子并不大,他一辈子没去过县以外的地方,连自己的名字也只能歪歪扭扭地画出来,没见识没思想,老实地被战争、贫穷、饥饿给吓破了胆子,如果不是家里四口人要吃饭要吃药,他是怎么也不会去干这种有可能被抓起来的投机倒把。
爸,没事的,家里现在每天有十几块钱的纯利润,还债的钱也有了,我答应过你的,不懂那些钱。最多不过就是把多出来的钱给亏出去了,亏完了就好了,总得算起来,我们不也还赚吗?
时尉还以为时长财在担心亏钱不亏钱的事情,于是给他保证道:我把再留十块钱起来,这就留着在交税的时候买粮食,不会闹到连税都交不上的地步的。
时长财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随便你吧,反正你有知识又文化,你懂得比我多。
时长财的背好像一瞬间就塌了下去,时尉看着难受,便把时纺放下来,拉了一张凳子到时长财的身边,伸手将手搭在时长财的肩膀上:爸,你吃过的盐可比我吃过的饭要多呢,肯定是你比我懂得多的呀。
你想想,上一次有人跟着卖腌萝卜的时候,我说降价,你说不能降,幸好你坚持着不降价,不然咱们家现在还不一定能还得了债呢!
那也不是你能糟蹋油的借口!时长财被时尉哄着,脸色好看了许多,又开始中气十足地指着时尉开口大骂。
时尉被骂了也不生气,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情总算是过去了。
晚饭是红薯配红薯球,香喷喷的红薯球金灿灿地晃人眼,屋子里还有未散去的菜籽油香和红薯香,每吸一口都觉得灵魂得到了升华。
油、糖、糯米粉,不是细粮就是金贵得不行的高档食品,即便是红薯,也都是细腻得不行的新鲜嫩红薯。
但桌子上就只有两个红薯球。
时尉一共炸了二十一个,时纺吃了六个,他自己吃了一个,还剩下十四个。董许愿飞时纺和时尉各分了一个,其他的全部给收起来了。
妈妈,我哥哥刚才给我吃了好多。我吃不下了,你吃吧。时纺将红薯球倒进了董许愿的碗里,嘴里说着不吃的话,但是眼睛依然忍不住粘到红薯球上面。
酸甜苦辣咸,只有甜是人生来就爱就喜欢就明白的味道,无关其他,就是喜欢。
不管是多巴胺还是习惯,又或是求而不得的期望,甜这个味道都被赋予了与众不同的意义。
时纺大小就没吃过什么甜的东西,对她来说,东西再甜也不会让她觉得甜。因为她的耐甜度未被训练出来,而且吃过一次之后就更喜欢了,像只小猫长在他的心脏旁边。收着尖锐的爪子,只用肉垫不停地挠,挠得她抓心挠肺,但偏偏和心和肺隔了一层皮和骨,怎么抓都抓不到!
妈,你和爸也吃一下吧,等台风结束了,我们就把腌萝卜换下来。时尉也说,家里的大门没有锁,唯一的锁就在橱柜上,里面放着各种董许愿觉得贵重的食物。
时尉能从里面把油和糯米粉拿出来,还是因为董许愿怕他们中午在家没东西吃把钥匙给了他们。但照现在这情况看来,他和时纺都有一阵子不能碰钥匙了。
换什么腌萝卜呀?腌萝卜卖得挺好的,一起卖不就行了!董许愿那是一千个不乐意一万个不乐意,脸拉得老长。
时长财虽然没有说话,但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了,同样不高兴。
不止卖这个红薯球,还要卖猪肉。
时尉的话一出口,时长财和董许愿顿时吓了一跳。
猪肉?咱们哪里来的猪?
时尉给他们解释道:不卖猪,咱们要买猪肉,做熟了再卖。
尉尉,你可想好了?猪肉价格可不便宜啊!董许愿着急地说。
想好了。时尉肯定地点头,猪肉的价格高是高,但利润也大,做好了一天二三十的入账都不止呢!
时尉怕说大了他们不信,所以说的还有些保留。
但即便是这个数字,也让他们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尉尉,有这么夸张的吗?
试试先呗,要是可以了,那就赚钱了,不是不行,也就是几斤肉的事情,咱们自己吃掉就好了。
第18章
时尉的心里有很多的想法,但是再怎么想也只能等到台风过去了再说。
而且时尉算了算日子,等台风过去了,他的分数应该也差不多下来了。但在那之前,他们得先把这个困境给度过去。
村子里的祠堂虽然比他们家要好上很多,但毕竟是从破四旧走过来的老房子了,修修补补这用到现在,一句危房还是很能称得上的。
因为这场台风太大,时尉对它的记忆还是很深的,这一次台风不止是给他们村带来了损失,也不只是给他们镇带来了损失,而是给他们省和周围几个省都带了不小的损失。
时尉没办法改变既定台风到来的事实,也没办法把消息告诉别人,只是能尽力为他们身边的挽回一点损失。
比如和时长财一起去劝其他村民到祠堂里躲避一下。
时家很穷,但一个村也不是只有时家一家是穷人,村子里的危房多得是,时尉只能是回想着久远记忆,将那几家房子会出事的村民一起劝到祠堂里去。
但如果不是有什么强大的理由,没人愿意跑到祠堂里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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