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乔嘉诺已经是全班公认的拼命三郎。
他的月考成绩总是稳坐全年级前三的宝座,却还是不要命地学习,早自习来得最早,晚自习走得最晚,就连体育课和课间时间也拿着课本和试卷不松手。
以前乔嘉诺的视力很好,哪怕坐在教室的倒数第一排,也能清楚看到黑板上的文字,可是现在他的近视已经加深到四百度。
这天晚上,乔嘉诺和乔东从眼镜店出来。
灰蒙蒙的夜空不知何时下起了细密的小雨,刚开春的天气仍旧很冷,随便哈出一口气都能看到白雾。
冷飕飕的风吹得乔嘉诺打了两个喷嚏,他下意识裹紧身上的大衣。
乔东走在乔嘉诺身后,他默不作声,一直在悄悄观察着自己的儿子。
自从那件事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年半了。
靳储除了一开始打到乔嘉诺手机上的几个不说话的电话外,如约的没有再来找乔嘉诺,而乔嘉诺也很识趣的没有问他把手机要回去。
可是乔嘉诺也变了很多。
以前的乔嘉诺开朗活泼,是个叽叽喳喳的小话唠,现在的乔嘉诺沉默寡言,即便和他面对面半天,也很难蹦出只字片语来。
乔东看着儿子比自己高却比自己瘦了很多的背影,一时间居然有些陷入迷茫了,他眼睁睁看着儿子越来越自闭,也不知道当年的做法是对是错。
直到现在,不知情的陈月还是会经常说起靳储,也向乔东抱怨过靳储都不回来看他们,乔东每次都要装傻。
走到人行道前,乔嘉诺注意到对面亮起了红灯,便停下脚步。
乔东站在他旁边,用余光打量他。
自从眼睛度数加深之后,乔嘉诺就养成了戴眼镜的习惯,他不爱挑选镜框的样式,每次更换镜框都选择同一类款式上面有一圈细细的黑边,下面是无框。
乔嘉诺从小就长得漂亮,生得一副很讨人喜欢的长相,可是当他戴上镜框眼镜后,硬生生的给自己营造出了一种尖刻又难以接近的形象。
镜片遮住了他那双水润爱笑的桃花眼,强调了他那挺拔的鼻梁和削薄的嘴唇,都说嘴唇薄的人很无情,乔嘉诺还总喜欢抿着嘴角,看起来真是无情又冷漠。
这一刻,就连乔东也觉得儿子戴上眼镜后的模样像极了电视里那些高高在上的精英白领。
嘉诺,下雨了。许是觉得气氛太过沉闷,乔东主动挑起话题,你刚配的眼镜还是爱惜一点,别让它沾着水了。
好。乔嘉诺说,然后摘下眼镜,放进手里拿着的眼镜盒里。
乔东问:你不戴眼镜能看见吗?
乔嘉诺以拳抵唇,咳嗽了两声:能、能看见。
乔东想到从出门去眼镜店、再到从眼镜店回家的路上,乔嘉诺一直在咳嗽,而且脸色十分苍白,他上前摸了一下乔嘉诺的额头。
很烫。
你发烧了?乔东有点生气,你真是和你妈说的一样,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你居然连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
我知道乔嘉诺控制不住的又咳嗽起来。
他用右手捂着嘴巴,尽管他在有意压着,却依然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咳嗽到后面,他的脸都咳红了。
你知道还让自己变成这个样子?乔东没好气地说,等会儿我带你去谢医生那里看看,最好打个针输个液。
乔嘉诺沉默地点了点头,他嗓子疼,仿佛有把火在里面烧似的,只要说话就嗓子疼。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谢医生的诊所早就关了门,乔东跑去楼上敲门把谢医生喊了下来。
谢医生裹着厚重的衣服,用钥匙打开了卷帘门。
给乔嘉诺做完检查后,谢医生开了几服药,再打一针就算完事。
临走前,谢医生叮嘱道:年轻人就要想开一点,别把什么压力都往自己的肩上扛,不然到时候高考还没来,人先倒下了。
乔嘉诺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沙砾摩擦过,他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叔叔。
谢医生的诊所就在大杂院外面,可是距离乔嘉诺的家却有一定的距离,父子俩谁也没有说话,一路上沉默不语。
直至走到单元楼下面,乔东突然停下脚步。
嘉诺。
走在前面的乔嘉诺顿了顿,疑惑地转头看过来,暖黄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的脸颊略显消瘦,眼睛里写满了疲惫。
明明乔嘉诺还只是个高三的学生,然而现在乍一看,他仿佛历经了许多事一样。
乔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同时又不可控制地感到心疼。
那个乔东犹豫着说,谢医生也说了,你不要给自己太大负担,你在学习上面已经够努力了,还是要给自己休息的空间。
乔嘉诺似乎没有想到乔东会突然这么说,他有瞬间的愣神,反应过来后,他才微微点了点头:好。
乔东又问:你没在想那件事了吧?
乔嘉诺歪了歪脑袋,他知道乔东在说靳储,但是明知故问:你说的哪件事?
乔东见状,还以为乔嘉诺真的忘记那件事了,顿时又庆幸又欢喜。
看来时间可以磨平很多东西。
乔东嘴角情不自禁得扬起一抹笑容,他飞快的转移了话题:没什么,快上去吧,你妈刚才都打电话来催了。
回到家里,乔嘉诺吃完药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半夜,不知道是什么时间,窗外逐渐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
其实乔嘉诺睡得并不沉,药效来得太慢,咳嗽和头疼一直在纠缠着他,以至于窗外稍微有点声音,就能把他惊醒。
他想起靳储偷偷摸摸回来的那天晚上,天空也下着这样的小雨,不过那时已经进入夏天,没有现在这么冷。
乔嘉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对他而言,靳储的名字如同一个魔咒,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尖上,只要想起来,就感觉一阵阵的抽疼。
一年多没见,他疯狂地思念靳储。
他思念靳储的声音,思念靳储的脸,思念靳储亲吻他时喜欢闭着眼的习惯
这种感觉从未像今晚一样来得这么强烈,仿佛一阵猛然席卷而来的龙卷风,不给他丝毫挣扎的余地。
乔嘉诺抱紧被子,把脸埋进被子里面,他慢慢地蜷缩起身体,感受着凌乱的记忆在他混沌的脑海里横冲直撞。
生病太难受了。
不仅生理上受不了,而且精神上也在遭受着折磨,所有负面情绪在这一瞬间争先恐后地涌来,张着血盆大口一点点地吞噬掉他的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乔嘉诺烧得有些意识不清。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起身下床后跑到窗边,打开窗户,冰冷的风夹着细碎的雨飘进来,迎面吹打在乔嘉诺的脸上。
乔嘉诺冷得打了个寒颤,模糊的意识总算清醒些许。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居然有点期盼靳储的到来,于是他探着脑袋往窗外张望。
可惜楼下的景色笼罩在一片墨黑又浓稠的雨幕中,根本看不清楚任何东西。
看到后来,连乔嘉诺也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很可笑。
靳储怎么可能来?
gu903();现在的靳储在帝都,在他不知道的地点、和他不认识的人、做着他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