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几个孩子,看上去相安无事,其实都有各自的毛病。
你厌恶了他一生,抗争了他一生,最终却在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大哥性情猜忌刻薄,即使对枕边人都信不过,姐姐太过好强,对孩子过分严苛,而他花心薄情,总对人始乱终弃。这些缺点都是自父母身上而来。
自他们童年埋下种子伊始,就迟早会有爆发的这一天。
或早或晚罢了。
老妈脸色铁青:子不言父母之过,你自己做错事,居然还把错都归到我身上,你可越来越能狡辩了。
庄瀚学摇了摇头说:那是愚孝。妈妈,虽然你有时候对我不好,你要我变成你希望的模样,把我关在这里,还比我结婚生子。但我还是想,这件事是不是能有更和平的解决方法,让你和我都满意的方法。
这些年你又何尝开心呢?
我被你束缚着,你也被别人束缚着。
老妈脸色越来越难看,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什么,庄瀚学又跳跃地把话题引到另个方向。
庄瀚学说:这几天我没别的事好做,只能躺在那里想东想西,倒是琢磨出来一些事
我原先觉得你只是偏心,或者是我太没用,所以哥哥姐姐的事你不管,却对我这么严苛。仔细想想,却不一定是因为这样吧。
因为孩子们都不听你的管教,哥哥离开了您,姐姐也与您离心,只剩下我,要是我也彻底脱离你的控制,你最后的一点自尊心就会崩坍。所以你尤其不能接受我的叛逆。
老妈深吸一口气,打断他的话,语气僵硬地说:这世上爱情是最靠不住的,除了钱,只有血脉之间的联系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斩断的。
我知道那个姓秋的是个很优秀的男孩子,我调查过他了。他很喜欢你,他为你做了许多事。
但为什么他很优秀很爱你,我就得接受他?我承认我是偏见,他要是个女人,能生孩子,我说不定都认了。可他是个男人,两个男人在一起又折腾不出孩子来。难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回过头发现自己没钱没孩子,后悔都来不及了。
嘴炮失败了。
庄瀚学无奈:妈,还有一点,我觉得你真是高看我。我没出事时,和我门当户对的女人也没几个能瞧上我的。现在我出柜出的惊天动地,谁还能要我啊?
老妈干脆地说:有。
庄瀚学惊了,好奇地问:谁啊?
老妈说:江若芸。
她现在是真急了,本来还挑挑拣拣,这个看不起,那个瞧不上,老姐妹给介绍了好多女人,她都没个中意的。如今倒好,只要是个女人就行了。
先前她不情愿的几个女生父母在庄瀚学闹出事后纷纷婉拒,又不是穷到要卖女儿了,至于上赶着被形婚吗?谁家的孩子不是宝贝?就你家那个没出息的败家子儿是啊?
但是条件太差的,她又实在是无法接受。
最后想起了似乎有个现成的人选,就那个女明星,江若芸。
虽然出身低了点,但是长得漂亮,也有点小钱,而且她不是和自家儿子有段旧情吗?以前还曾经想要嫁进他们家来,当时她觉得这小丫头片子痴心妄想,现在却觉得,这不正好?
这女人有心机有手腕,庄瀚学是个耙耳朵,被哄一哄,一定能浪子回头。
庄瀚学这下傻眼了。
他觉得不至于吧,江若芸有钱有闲,需要来当同妻吗?
难道他真的这么有魅力?
他可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
过了两天,他在家里见到江若芸。
江若芸在他妈面前还是装的端庄贤淑,像模像样。两个女人虚与委蛇一番,竟然还很要好似的。
啧啧啧。女人真可怕。
庄瀚学在心底想。
待只剩下他俩了,她对庄瀚学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庄瀚学毛骨悚然,绕着她走:你、你要干嘛?
江若芸笑道:看到甩了我的男人倒霉,我就开心。哈哈哈。
庄瀚学捏一把汗:还好还好,我还以为你还对我余情未了呢。
江若芸哼了一声:你都全网出柜了,已经不干净了,我还能要吗?我不要面子的啊?因为你的缘故,现在网上我的黑子骂我骂得更难听了,都是你连累我。我太惨了。
啧,我还以为你过得有多惨。怎么看着好像还胖了点?变丑了。
庄瀚学讪讪:对不起哦那、那你还过来找我?你还答应我妈?
江若芸拉了椅子坐下来,说:我不是答应你妈,我是答应了秋哲彦。
与其别的女人过来,还不如是我。
那打死庄瀚学也想不到秋哲彦会找江若芸联手啊,他惊得瞪圆眼睛。
他还以为小秋和江若芸是天敌呢!
江若芸很满意庄瀚学吃惊的表情,得意地说:秋哲彦亲自低声下气地求我帮忙,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第五十八章
江修文去盥洗室拧了热毛巾,他回到卧室,见到老爸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一扫沉闷抑郁,变得生机勃勃。
老庄总说:你的腿好了?没好就出门?
你看看你,那么冒失,三十几岁了也不知道稳重一点。
明天什么时候过来?留下吃一顿饭吧。
江修文一听就知道是在和二哥打电话,他的内心也顿时熨热起来。二哥要来吗?他能见到二哥了?
尽管二哥最近各种遭罪,但他莫名地对庄瀚学抱有信心,觉得庄瀚学必定不会愁云惨淡、戚戚哀哀。
老庄总聊完电话,手机烫了,毛巾凉了。
江修文重新去热了一趟毛巾,拿过来给老庄总,他接过去,自个儿擦脸擦手,对他说:你跟做饭的阿姨说一声,让她再多买点菜,今晚可以开始准备,明天你二哥过来吃饭。
江修文乖乖照做,回到屋子里,捧着一本专业书看。
老庄总见他跟个闷葫芦似的,越看越不满,怎么木成这样?真是个小书呆子。
卧室已经被改造得像个病房,塞满各种医疗设备,本来他就喜欢青瓦白墙的中式建筑风格,屋里的装潢奢华的简洁低调,如今这样一弄,便显得冷冷清清。
之前他老嫌弃庄瀚学吵闹,成天到晚叽叽喳喳,东一句话西一句话,说话没个正经,总惹人发笑,像个小丑一样,一点精英气质都没有,有时候睡觉还打呼噜,吵得他睡不着。
当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了,一直没把他赶走。
现在他莫名想念起这个傻不愣登的二儿子来。
好吧,是非常想念。
打呼噜也没关系,过来跟他说说话吧。
庄瀚学蠢是蠢,可是有他在就热闹啊。
现在他住在这,安静得像是坟墓一样,他有时睡得迷糊了,甚至会有自己是不是已经快死了的错觉。
他忙了一辈子,六十了也没打算退休,雄心壮志还想开创一番新世界,想证明自己不输给年轻人。结果还是被病魔和衰老打败了。
多讽刺。
除了这个明显是被逼无奈才过来陪床看护的小儿子,旁人一个都不来看他。大儿子是他亲手逐出家门的,女儿因为他重男轻女而关系恶劣,结发老妻早就分居二十年,除了一张结婚证两人的婚姻就是名存实亡,连江雪情现在都推托要工作,没办法来服侍他。
这大概就算是众叛亲离吧?
他病得不光彩,除了家里人知道原因,并没有再对外界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