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祥挑着灯从那儿回来时候,惊出一身冷汗,他急急吹灭了灯,将那精巧却又阴森的灯笼扔得老远,从床底下扯出一个火盆,铜铁的声音蹭的地上滋啦作响。
他床边的墙上凿了一排空洞,挂着用挑杆别着一盏盏如他方才扔出去一般精巧别致的灯笼,一模一样的形状,一模一样的材质。
他点燃了火折子,将灯笼拆开扔进火盆里,心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却还是毫不犹豫的继续拆着,一股脑的投进去。不一会儿,灯笼着了起来,除却一股框架的松香味儿,还带着一股烧焦的肉的气味,却说不上来好闻,反倒有些作呕。
福祥将两扇窗子打开,向外放出气味,眼见外头天已经放出微微的光亮,东方探出橙色的光,破开半面黑暗腐朽,渐变出半天的橙白熹微。
他加紧了动作。
院子里栓的那条狗闻见味道汪汪的叫起来,将脖子间的链子拖的沙拉沙拉作响,福祥啐了它一口,骂道“小畜生,轻点儿叫唤,少不了你好处。”
他说着便又拿起镐头,在院子里那棵生命力旺盛蓬勃的柳树下开始挖着,没多一会儿便挖见一排硬硬的东西,他便知是到了,将镐头仍在一边,掏出个布包袱来,里面硬邦邦的。
他将那包袱揭开,只见里头放着的是白森森的骨头,一根根完整的横在里头,上头一个人的头骨,两颗眼珠子窟窿直勾勾的顶着福祥,阴森又怨怼。
狗见骨头愈加兴奋,何况是熟的,就是掩埋了许久,也散着足够让它闻见的香气。福祥将骨头一股脑抖搂在狗的前头。“吃,快吃了它们!”
见狗埋头去啃骨头,便又继续拎起镐头刨着,陆陆续续又见了同样的包袱,有新有旧,有的已经在地底下埋藏时间过久,变得破烂不堪,一抖,里头的骨头就跟着散了出来几块儿。
福祥浑身像是泡在了水里一般,滴滴答答的流着汗,却丝毫不敢停息动作。他定要尽快将这些东西转移出去,方才那翠花逃了出去,若是让她将事情抖出去可不得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而来,声音整齐划一,训练有素,多半是宫中禁军,福祥慌了神,扔了镐头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转,面若金纸。
他开了房间的箱子,方欲要躲进去,提着袍子只迈进去一只脚,门便被踢开了,满园的狼藉都展现在进来人的眼睛里。
一对禁军将肥壮的福祥从箱子里拎出来,卸了下巴,反手绑住,推到在地上,福祥冷汗津津的,自知穷途末路,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萧华予与卫和晏是最后进的门,卫和晏只瞥见一眼院里的景象,便遮了袖子在萧华予眼前,低下头拧眉看她,话里有些近似恳求的意味“出去站站,千万别进来,好吗?”
萧华予愣了愣,翠花方才将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过了,因从未见过,她难以想象到里面是何种景象。
她迟疑了一阵,却只听见院子里一声巨响,她扒了卫和晏身子向那儿看去,只见一个松散的大麻布袋子从地下被挖了出来,轰隆一声又散开,露出成堆的白骨。
零星还能见着人的头骨碎片,和漆黑的眼窝,里面爬出黑色的带着硬甲的小爬虫,密密麻麻的。
萧华予面上一白,胃里泛上一阵酸。卫和晏见她模样,赶忙又转了身子挡在她身前,从口袋里摸了颗糖,塞进她嘴里,萧华予胃里的酸这下被甜压了下去,只是眼眶因作呕变得通红。
卫和晏挡在她身前,她什么都看不见了。“谢谢。”她小声道。
却依旧拨开卫和晏的身躯,忍着恶心和惧意去看着那成堆的白骨,有的因为年岁太长失了原本的眼色。
“一共多少?”她呼吸有些不畅,满院子都是腐朽的味道。天边升起的红日愈发灿烈,已经能照亮大半的天空,黑与白在交接处渲染争斗,互不相让,最东边的山头氤氲红光。
不过短短几刻钟,禁军已经沿着原本挖开的地方又继续挖掘,直到整个院子都基本上变得坑坑洼洼。
这样的场面就连饱经风霜的禁军统领都忍不住白了脸。
他拱手垂立,恭敬回道“回禀长公主,现已清点骸骨一百六十二具。”
萧华予死死的盯着那成堆的骸骨,这里宛如一个小型的乱葬场,不知怎么才能塞的下这么多的骸骨,也不知到底用了多少年。
那条原本啃骨头啃得正欢的狗也夹着尾巴缩在自己的窝里,不敢再出来吠叫。
萧华予不远处就是趴在地上的福祥,他涕泪满面,逐渐不再挣扎,萧华予看他气的红了眼睛,疯了一样狠命去踢他,嘶声力竭的大声骂他“败类!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