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辄道:“曾兄道,事之起也,在五岁之前,秦人欲出中国,而遍寻其援也。乃用陈筮总其事。陈筮尽遣机密往三晋,上下打点,而韩为先。”
信陵君大惊,道:“三晋?韩为先?”略一盘算,道:“五岁之前,秦宁攻楚乎?乃与赵盟于黾池。齐乃以二城破燕而复国,宁此时乎?”
张辄道:“或前后也。”
信陵君道:“是时也,人尽望楚、齐二地,孰料灾起肘腋矣!”慨叹良久,复道:“陈筮尽遣机密往三晋,魏亦如之?”
张辄道:“想当然耳!”
信陵君道:“时先王尚在,何人主谋?”
张辄道:“主谋者,必国家栋梁,社稷所托者也!”
信陵君道:“非相即将乎?”
张辄道:“或他亲眷贵戚。”
信陵君道:“贵戚于朝,根结交错,何能解也!纵有三五亲秦者,又何怪哉!”
张辄道:“合纵连横,虽天下智士,亦莫衷一是。魏之朝,半为亲秦者,又何怪焉!此陈筮所得计也。”
信陵君道:“曾兄可知其详?”
张辄道:“曾兄者,非使于朝堂之上,乃伏于草莽之中,交通豪杰,结好大姓,以为其变。”
信陵君又叹道:“陈筮之谋,上下其手,何其毒也!吾魏但知樽俎朝堂之上,何识草莽!”
张辄接着道:“韩虽为先,非为秦盟。乃议倍其直而粜粮,虽不盟,亦东道也。秦得其计,乃直入启封,深入魏韩间,威逼吾魏,而就粮于韩也。”
信陵君道:“先生入启封,欲求计于唐叔,而见曾兄,其事若何?”
张辄道:“其事大谐!唐叔说合,曾兄应以携吾随四乡豪强粜粮而入启封。”
信陵君道:“大妙!曾兄相助,其事必成!”
张辄道:“曾季甚慕君上,君上岂有意乎!曾子得剑于燕,受业技击于齐。陈筮,亦齐人也,以为其援。”
信陵君道:“微其事,吾亦心慕之。是日先生言曾兄之状,真义士也。今不避刀兵,身入险地,一喏千金,为义忘身,天下有几何哉!但得一见,亦遂平生矣!”
张辄没想到信陵君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倒没了下文。信陵君复问道:“曾兄言四乡豪杰,必有尉氏之外者,亦有几何?”
张辄道:“今三晋田亩,久不勘验,其数难知。故有地方豪强得上下其手,隐亩瞒户,以为己利。连乡遍野者,岂可胜数!”
信陵君道:“非吾魏不知勘验田亩,欲行仁义,节费用,而与民同也。”
张辄道:“惟今者,小民未蒙其利,豪民先得大利。”
信陵君道:“既庶矣,又何加焉?子曰:富之。既富矣,又何加焉?子曰:教之。魏也愚,难施教,愿以其次,庶之、富之。”
张辄拜道:“此诚仁者之言也。”
信陵君突道:“曾氏入华阳,先入吕氏府,盍与吕氏有旧?”
张辄道:“与唐叔、吕不韦等有旧,此所知也。他者则未知。”
信陵君道:“曾氏不入他家,但入吕氏车行,必有他情。”
正言间,仲岳先生领着吕氏昆仲进入庭院。信陵君望着吕氏兄弟道:“汝观吕氏伯仲,孰与曾氏有旧?”
张辄没想到信陵君会有此一问,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信陵君道:“汝其观之。”站起身来,往外迎去,张辄跟在身后。吕氏兄弟见信陵君迎出来,急忙趋前,信陵君迎到阶下,躬身施礼,张辄亦在信陵君身后行礼。吕氏二人连忙回礼,吕伯道:“岂敢劳君上远迎!”信陵君一揖,将众人让到堂上,让吕氏兄弟坐客位,二人坚辞不坐。仲岳先生道:“吕先生既已投效,愿勿过礼。”遂让信陵君居中,另四人分列两旁。
坐定,信陵君直接问道:“有齐人曾氏季,好剑,有侠义,先生其闻乎?”
吕氏兄弟似有些意外,看向仲岳先生。仲岳先生道:“臣适但言出城访吕氏车行,未及言其他。”
信陵君道:“哦,是吾唐突。今有侠士曾季者,于华阳访吾,暂居吕氏车行。吾且往拜之。不知详细,故咨之于先生。”
两兄弟对视一眼,吕伯道:“臣居濮阳,亦耳闻曾季之名,或言曾子之后,或言吴子之后。盖其为人,忠义则近曾子,勇武则近吴子,乃得传言若此也。”
信陵君道:“吴子从学于曾子,为二子后学,定无谬也。吾今欲访之,愿先生相助!”
两兄弟拜道:“谨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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