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氏假装没听懂郑氏的话,也笑眯眯的道,“亲家太太,不光是我们心疼女儿,谁不心疼女儿呢,都是恨不得能日日看着她,怕她受委屈了。连她大姐姐,在齐王府从不出门的,一边忙着服侍王妃娘娘,一边也没忘了派个婆子来问她的嫁妆,还给添了两套首饰和好些个布匹呢,其中有几样,还是娘娘亲自赐的呢。”
方太太听出了肖氏在敲打她,丽娘的姐姐在王府可不是小透明,她是娘娘的好帮手,除了娘家人,丽娘还有个姐姐做靠山。
方太太心里有些堵,原不过想着娶个老实的丽娘回去,没想到这个老实媳妇娘家人一个比一个硬气。亲爹做了官,亲兄弟小小年级中了秀才,一个外四路的姐姐,还成了王妃娘娘的心腹。
这么扎手的媳妇,以后怎么好管。方太太嘴里发苦,早知道还不如定她娘家的侄女,至少在她面前老老实实的。
方太太暂时不去想如何把丽娘的嫁妆抠出来放自己兜里,她得先体体面面的把婚事办了。若有不妥,李家人定不饶她。
方太太走后,肖氏开始一样样清点丽娘的嫁妆。
这几年攒下来,丽娘的嫁妆颇为丰厚。
单说成套的金首饰就有三套,李家给备的一套赤金的,豆娘给的一套赤金的和一套镶嵌宝石的,还有几样单个的簪子、镯子和戒指之类的,拢共也有十来样。外在还有一些银首饰,银丝线和铃铛之类的。
豆娘无心勾引齐王,整日穿戴素净,自己攒了一堆的首饰,她自己留下大半,每年给两个妹妹分一些。她越是这样,齐王妃的赏赐就越多。
齐王妃虽然生了儿子,但平侧妃得宠,她还要继续把李姨娘抬出来和平侧妃打擂台。李姨娘不争宠,长相好,又文文静静的,这几年继续读书,养得有些书卷气,齐王看了也喜,一个月里也能让她服侍一两回。好在她位份低,又没有孩子,齐王妃也放心她。
肖氏刚开始接的心惊胆战,那些镶嵌珠宝的首饰,看着就价值不菲,李家小门小户,戴出去岂不招人眼。李穆川让她收好,豆娘若在外毫无牵挂,王妃娘娘哪里敢继续重用她。
豆娘也常劝肖氏,“阿娘觉的那些多,不是女儿说大话,给两个妹妹的,比我这里少多了,阿娘去看看我的妆匣子就知道了。”
李姝姐妹无以回报,只能时常做些手帕、袜子等贴身穿的衣服送给豆娘。
再说丽娘的嫁妆,除了首饰,还有布匹。绢布、棉布都是家里给备的,各5匹,锦缎、绸缎都是豆娘给的,方家聘礼里也有几匹上好的布,肖氏通通给丽娘一起带过去。
有布匹,必然也得有衣裳鞋袜。肖氏按照丽娘的身段,稍微放了放,春夏秋冬各备了4套衣裳和两双鞋袜,冬天还另外备了一件外穿的兔皮大衣和一件内穿的狐狸皮马甲,这是豆娘给的,李家可穿不起皮衣。
除了衣裳,还有八床被子,四铺四盖。两套床帐子、两套枕套,被里被面按四季各备了两套,上面的绣花,需要丽娘自己动手。丽娘整整干了近一年,才完成所有的绣花活计。
家具是成套的,清一色的黄杨木。一张八步床、一件大衣柜、两只五斗柜、一张塌、两只大箱笼、两只中号箱笼、还有两只小箱笼、一套梳妆桌椅,这些都是放卧房里的,放厅堂的有一套八仙桌椅、一套小桌配四个椅子、两个洗脸架,还有一张书架和两把圈椅,有书房就放书房里,没书房就先收着。
肖氏原来没预备书桌,李姝劝她,“以后二姐姐有了孩子,总要读书写字吧。就方太太的脾气,搞不好让孩子趴饭桌上写字。”肖氏想了想小娃娃趴在饭桌上写字的样子,额头跳了跳,火速备了套小型的书桌和椅子,那桌子的高度,一看就是小孩子用的。
杯碗碟盘备了两套瓷的,每套八个碗、八个盘子、八个小碟子、一只茶壶八个小茶杯,一套上面画的青色花纹,另一套画的粉色花纹。李姝看了后直咂舌,这虽然是民窑烧纸的,但也是青花瓷和粉彩瓷啊,这要是能留个千把年,得值老钱了。但搁在当下,就是一套普通的家伙事儿。
鉴于方太太的个性,肖氏又给丽娘买了一个大浴桶,还有一个大木盆,另有两个小木盆,用家里的旧物件铸了个新铜盆,给丽娘洗脸用。
除了这几大样,另外都是一些零碎小东西。像马桶、扫把、簸箕和手捂子之类,还有针线筐、剪刀、个人日常用品,除了丽娘家常用的,另外再备一套新的。
就这些东西,按照张氏的说法,丽娘用一辈子都够了。
光有东西还不行,还得有钱。加上方家的聘银,肖氏给了丽娘共100两现银,再加上豆娘分两次给的,共计200两银子。肖氏把银子统一折成5两的银锭40个。丽娘个人的私房钱也有十几两银子,肖氏让李穆川全部给她换成今年新铸的1两小银锭和铜钱,共换了12个小银锭和六千多个铜钱,铜钱每100个一串用红线串好,这些散钱都留给丽娘婚后零花。指望方太太给零花钱,想都不要想。
丽娘陪嫁里的一个小箱子,专门用来放钱。二百多两银子加几千个铜钱放进去,沉甸甸的直压手。
在李姝的建议下,肖氏让李承业把孩子启蒙用的书籍备了一套,李承业把自己的读书笔记整理了一下,写了两套,给李姝姐妹一人一套。李家现下父子二人都有功名,说出去也算是读书人家了。有书本,才能算书香之家。
李姝想到方家的生活,又建议肖氏,“阿娘,不若给姐姐买个人吧。姐姐好几年不做粗活了,去了方家,难道又要开始整日洗衣做饭不成。”
肖氏自己宝爱的女儿,养的又精致,哪里舍得丽娘再去做粗活。去人牙子那里看了看,挑了个十二岁的小女娘,这小女娘长的粗壮,那腿都有丽娘的腰粗,长的不出色,力气却大,但吃的也多,家里做饭洗衣之类的活她都会干。因家里亲爹烂赌,全靠她阿娘操持,亲娘累死了后,烂赌鬼爹就把她卖了。她这个样子也卖不上什么好价钱,人牙子听了了肖氏的要求,头一个就想到了她。
丽娘给她取名线娘,也有压一压她的意思,别再往粗壮里长了。这丫头虽然长的粗壮,但一点不笨,丽娘教什么都能学会,也知道丽娘是自己的正经主子,在家里最听丽娘的话。
清点完了丽娘的嫁妆,肖氏开始最后一轮替丽娘保养皮肤。灵芝什么的,李家用不起,只能找些家常的东西。鸡蛋、羊奶一起上,黑芝麻跟不要钱一样吃。
这样养到了八月底,丽娘出落的如同刚出水的芙蓉花一样,含苞待放、清新动人。就方二郎那个夯货,每回跟着方太太来李家,一看到丽娘,那眼睛就跟沾到丽娘身上一样,抠都抠不下来。李家人高兴,方太太却嫌弃儿子没出息。
九月十八这一天,李家人一大早就起来了。嫁女不同娶媳,是不允许吹打的。
虽然没有吹打,但丽娘的闺房里也热热闹闹的。李姝全程陪同,连小瑞娘都咕咕咕咕地叫个不停。
李氏族人该来的都来了,张家、肖家、赵家都来了人,李家两个姑太太也回来了,连豆娘都打发了两个婆子过来。
王氏和郑氏一起忙活外面的事儿,丽娘屋里的事儿由肖氏统管。
才吃了早饭,丽娘规规矩矩地坐在床上。身上已经换上了大喜服,头发挽好了一部分,剩下的,要请全福人上头。
按规矩,新娘子要一天不能出恭,丽娘从昨晚上起就少喝水,早饭吃了几个饺子,一口汤没喝。李姝知道丽娘中午和晚上估计都吃不上饭,她做了些小巧的点心放在她的袖子里,饿了就吃一个。
族里几个未嫁的小女娘都围在丽娘身边,她们见过了丽娘的嫁妆,都羡慕不已。特别是雪娘,她只比丽娘小2个月,下个月也要出阁了。家里给她备的嫁妆,连丽娘的一半都没有。而且,她嫁的是个小铺子东家的大儿子,家业自然也比不上方家。况且,方二郎身上还有差事呢。
雪娘自那年初一作弄了桐娘一回,好些年不好意思到李姝家里。这两年说了亲了,她更懂事了一些,时常为自己年幼时的无知暗自悔恨。豆娘现在和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再别说嫉妒了,连想都不敢想的。
看到齐王府来的两个婆子,身上穿的比她阿奶还要气派,这只是伺候豆娘的奴才呢,不知道她现在能风光成什么样了。
说起羡慕,雪娘还是有的。更多的,还是悔恨。在雪娘看来,能去齐王府做妾,那是天大的荣耀。说什么妾不如妻,那也得看给谁做妾了,今儿满院子的妻,哪个见了豆娘不要行礼。如果和豆娘关系好了,她何至于找个这样的婆家。
李姝不知道雪娘心里的想法,她也不想知道,她只盼着丽娘以后能顺顺利利的,在方太太哪个小气婆婆手下能过上不被克扣的日子。她更盼着时间快点过去,自己快快长大,也能再做一回新嫁娘。
上头的时辰到了,肖氏亲自给女儿把剩下的头发挽了起来。作为父母双全、儿女成群、夫妻恩爱、丈夫儿子有出息的典范,肖氏现在是族里有名的全福人,谁家有喜事都要请她。给女儿上头,除了她自己,族里谁也没她福气大了。
挽发的时候,肖氏嘴里念念有词,“祝愿我儿夫妻恩爱、白头到老,儿女成群、子孙满堂,福气延绵、金银满箱......”
肖氏说着说着,眼里湿润了,丽娘眼眶也红了。蒋氏在一边看到了,安慰道,“弟妹,丽娘说的人家好,以后有的是好日子呢。再说了,两家离的又不远,有个动静,弟妹都能知道,弟妹还操心什么呢。”
肖氏给丽娘挽好了头发,再给她戴上了一套豆娘给的金首饰,齐王妃赏赐的两只簪子也插上了。不消一会,盛装的丽娘出炉了。
李姝左看右看,不住地夸赞,“二姐姐真好看。”旁边一众姐妹们都符合她。
这倒不是恭维,丽娘颜色本就不差,今儿穿着大红喜服,各色首饰一戴,上些脂粉,瞬间亮眼的让人挪不开眼。
丽娘抿嘴笑,从现在开始,她不能随意张口了。
等到接亲的来了,李家按规矩守门,方二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和一堆红包,才敲开两道门。李家招待了同来迎亲的方家人茶水,寒暄完毕,开始正式走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