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其实出来之前午聪已经猜到谢无疾的来意。这世道人才难寻,读书之人本就不多,即使儒生亦多木讷浅薄之辈。偶尔遇上一个明事理的,若就这样错过了,难免会觉得遗憾。既然他们都要走了,若能将此人招揽回去,也不算白来一趟京兆府。
他们也只是试试运气,没想到竟真遇到了。午聪心想:看来他们与那年轻人之间倒是有些缘分的。
果不其然,谢无疾望着那桌的方向道:我想坐那桌。
伙计忙道:好嘞,客官稍等,我先去问问。
不一会儿,伙计回来了:那桌客人说没问题,两位客官过去坐吧。
谢无疾与午聪便大步朝着那桌走去。
茶馆生意一向热闹,拼桌拼座的不在少数。甚至有很多人到茶馆喝茶就是冲着结交朋友来的。拼桌的事谁也不会觉得生分。
谢无疾和午聪刚入座,还没想好说什么,那年轻人倒是十分友善地先开了口:两位兄台瞧着面熟,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午聪忙道:前几日我们曾来这里喝茶,当时两位兄弟就坐在不远处,我们的确有过一面之缘。不知二位还记得吗?一面说,一面指了指上次他们坐的位置。
年轻人想了想,笑眯眯道:记得,记得。
午聪亦跟着笑起来。凭谢无疾的相貌,让人看过即忘还真是不容易。他套近乎道:今日能再碰上,看来我们几个颇有缘分。
少顷,茶馆伙计将谢无疾和午聪点的茶水点心送了上来。
午聪忙将点心推到桌子中间,示意众人一起分吃。他问道:不知二位兄弟如何称呼?
年轻人和善地答道:我姓贾,双名一珍。
少年话很少,这时候也答道:我叫程十八。
午聪的目光在贾一珍和程十八之间打了个来回。其实看两人穿着打扮也看得出,这贾一珍恐怕是个富户子弟,程十八大抵是他的书童或侍卫。
对方已报上姓名,午聪也忙自我介绍:我叫阿聪,这位是我的兄长。他不便替谢无疾报上名字,便将目光投向谢无疾。
谢无疾脸上无甚表情,目光却直白地落在那位名叫贾一珍的年轻人身上,缓声道:敝姓吴。单名一悔字。
午聪一愣。
那贾一珍也是微怔了怔,问道:不知是哪个悔字?又想起上回自己说的话,好奇道,难道是大义之下,难免有晦的晦?
谢无疾道:不。是行事无悔的悔。
贾一珍了然,神色玩味地笑道:哦~
谢无疾已准备离开京兆府,连马都已备好了,这时候也懒得再拖沓周旋。他没绕任何弯子,直接切入话题:不知贾兄那句话该作何解?
哪一句?贾一珍问道,大义之下,难免有晦?
谢无疾颔首。
贾一珍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不疾不徐道:其实我不认得谢将军,不清楚他为人如何,更不知道他性情如何。我这人满口胡话,若与兄台见解不同,兄台不必放在心上。
谢无疾凝眉。
午聪见贾一珍不肯说,便知道他心有顾忌。如今人人都知道城中有谢无疾派来的使者,上回那桌人也是因为忌讳这个话说到一半就跑了。于是他忙打起圆场:贾兄不必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谢无疾打断了:我就想听贾兄胡说八道。
午聪:
他讪讪闭嘴,索性不插话了。
既然谢无疾这么说了,那叫贾一珍的年轻人倒也不扭捏。他笑呵呵道:其实也没什么。我相信谢将军是有大义的人,只不过身居其位,身负其职,难免有一些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时候。所以才说有晦。
午聪愣住。上一回他就觉得这年轻人看事通透,可今日这几句,才知道他看得到底有多通透!这道理并不是很深的道理,可旁人总是隔帘看月,隔水看花,没有人能真正体会别人的难处,却总在一旁自以为是地说风凉话。有几个人能知道,人一旦处在一个位置上,世上的事情就不再是愿为或不愿为,而是不可为之与不可不为了。谢无疾有很多遭人诟病的地方,其中有多少是不可不为呢?
谢无疾定定地看着那年轻人。
良久,他忽然道:你是什么人?
年轻人倒还没甚反应,那叫程十八的少年却忽然戒备起来。他的眼神一变,谢无疾和午聪都敏锐地察觉到了,立刻将目光向他投去。
程十八警惕道:你们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一直盘问我家公子?
午聪微怔,心道这少年倒是很护主。又心道谢无疾问话时的确过于直白了,难免要引起别人的戒心。
谢无疾亦收回目光,淡淡道:我并无冒犯之意,只是觉得贾公子见识深厚,若非读书万卷,便有丰厚阅历,是以有此一问。
贾一珍笑笑,道:我只是个生意人。言下之意,并不打算言明家世出身。
毕竟是茶馆中萍水相逢,这也是人之常情。午聪盘算着是否先打听些此人的大致消息,改日另外派人来详细调查,毕竟谢无疾要招揽人才,也不能收来历不明的人。
谢无疾却已略过这一茬,继续问了下去:依贾兄所见,若谢无疾此人欲成大业,他该如何行事?
午聪连忙又闭上嘴。看来谢无疾是打算先试试此人的深浅,若他言之有物,再继续考虑招揽的事。
贾一珍把玩着茶杯,道:吴兄不问我谢将军若要无晦,该如何行事吗?
谢无疾不以为意:有晦如何?无晦如何?人生在世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贾一珍点点头,又笑起来,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茶。
午聪不知他笑什么,屏息等着他的回答。
片刻后,贾一珍终于开口:依我愚见,谢将军的路选错了,若执意走下去,恐怕走不长远。
什么?!午聪瞬间脱口而出。他原本十分期待此人会说什么,毕竟听此人先前言语,像是欣赏谢无疾的。万没想到此人竟会口出如此狂言!他对这人的好感瞬间消弭殆尽。
谢无疾倒并未动怒,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贾一珍看:错在何处?
贾一珍悠悠道:以战止战,永无宁日。
午聪皱眉。他先前觉得这贾一珍是难得看事通透的人,原来是他看错了。两句话说得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风凉话。
谢无疾固然四处征战,平定战乱,却并非是个只懂得打仗的蛮横武人。他每到一地,头一件事便是将官府的官员找来,命他们好生治理。可那些官员一个比一个没用,他们又找不到出色的人才,这难道也是他们的过错?
贾一珍却还没说完,他抬起眼,笑吟吟地看了午聪一眼,又看向谢无疾:我不知道谢将军是否清楚一件事乱世并非即将终结。而是,刚、刚、开、始。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