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师爷的房子规模一般,下仆也是屈指可数,但账本却跟个小山似的,两只手当四只手来用,后面发现了姜酒的算术天赋就渐渐的就把姜酒当个男娃子使。
他果真是和姜秀才不相上下。
江师爷不怎么用算盘,后面等姜酒十三岁的时候就把她的那个小算盘拆了给小黑当玩具。
江师爷说:“我聪明,我教的学生也要同我一般,这样才不辜负我的一番教导。”
屈指一算,也有两年了,江师爷空荡荡的大宅子没一个女主人,姜酒心里是暗暗高兴的。她觉得江师爷这样好皮囊的人,她长大了先糟蹋□□一番才好,若是有人赶在了她之前,她不确保会不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是个落入俗套的人。
且说这两年里,不光姜酒长高了,那个小怂包阿祁也是被她喂得壮壮的。初时两个人只是啃馒头,后来姜酒发现,江师爷这个人不在乎他们过来蹭饭。每次算账到日暮时分阿祁便过来找她,然后顺理成章地吃着江师爷的肉。
十三岁的姜酒早已经把刘海梳到头顶上,五官张开一些后听说是更耐看了。江师爷的府邸里是他一个人管钱,他不曾买过女装回来,很懂得废物再利用。
江师爷说,这样子她穿完了阿祁还可以接着穿。
说时折扇还抵着下巴,笑的很正经。
今夜江师爷出了远门,临行前把他库房的钥匙及一些重要东西都交给了姜酒保管。入了冬,夜里月光生寒,他披着白色的狐裘,正了正头上银冠。眼眸温柔似水,含着笑走出来。
还是那辆简朴的马车,他掀开茄色的帘子,进了马车。
江师爷的声音隔着帘子传出来,他叮嘱姜酒:“看好了阿祁那小崽子,这个时候正是他躁动的时候,我瞧他总是爱往胭脂水粉那条街跑去,八成是有了心上人。请注意看管,府上多一口人吃饭,你的伙食就要扣减一些,我是很喜欢你圆脸的样子的。另外,我出门在外,账本你得定期查看,我的钱都不是我的钱,若是错了,把姜酒你卖了也是赔不起的。”
姜酒一一记者他的话,江师爷的嗓音醇厚,她侧耳倾听但听到他的马车启程了,却是没有师爷特意留给她的话。
有点小失望,姜酒跨过门槛,正好看到芭蕉树下的阿祁。他长得快,眉眼愈发精致起来。他似乎有些惧怕江师爷,见江师爷走了才从树下的阴影里走出来。
“姐姐。”阿祁喊了她一声。
姜酒晃了晃手上的那一串钥匙,挑着眉问:“饿了?”
不等阿祁回答她就往厨房方向走,阿祁知道,姜酒又饿了。
今年冬季来的早,天上云层又厚,青阳早早的就刮起了北风。姜酒畏寒,冬日除非是江师爷有棘手的事她才会跟着,一般都缩在小房间,或者江师爷看账本的地方。
这样长久不去晒太阳,她的脸更白了,一如一件青阳特产的白瓷,偶尔晒着太阳被阿祁偷偷瞧见,他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说不上是什么情愫,那样素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胭脂水粉,清冷的不近人情。有时候阿祁想,江师爷给她穿的这般朴素,委实不是一件好事。
他不想让更多的人喜欢她。
从姜酒把他捡到身边起,他就想,日后两个人相依为命是极好的,只不过现在多了个江师爷。
小厨房里姜酒把锅烧热了,手上是近期淘来的菜谱,上面还有配图,瞧着很是好看。
只可惜好看是别人做出来的,姜酒的成品一言难尽。
“吃吗?”姜酒问阿祁,她瞧着冷冷淡淡,不像高兴的样子。
阿祁夺过她的碗,尝了一口,然后笑道:“我吃呀,你做的我都吃过,手艺有所进步。”
他吃着姜酒的碗筷,丝毫没有察觉姜酒的表情变化。
冬日的夜晚真的很冷。
姜酒半晌微微露出一抹笑,看起来坏坏的,坐在阿祁面前,她想到江师爷叮嘱的话,于是问道:“你老是往卖胭脂水粉的街跑,是不是看上哪家小姑娘了?”
见她难得笑阿祁很高兴,不过这个问题略显尴尬,他怎么会喜欢上哪家的小姑娘呢?他不过是想知道那种胭脂水粉适合姜酒。她已经十三岁了,过了年就是十四岁。十四岁的姑娘已经开始绣她们的嫁衣,会打扮自己,等着及笄之年出嫁。他想着姜酒的以后,她这两年跟着江师爷已经完完全全像个少年一样,常引得不知情的姑娘家抛媚眼。
在阿祁眼里,她也只是个姑娘。他想珍之重之的姑娘。
他吃了几口被辣到,擦了擦咳出的眼泪,又哭又笑:“我若喜欢姐姐要给我准备聘礼吗?”
“滚。”姜酒说话很毒,不过说罢她仿佛是想起来,她这几年半个铜子也不曾攒过,现在若是离了江师爷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