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酒记忆里的溪南长街十年里已然变了样,较之从前,更是繁华,商铺鳞次栉比,来往行人挤挤攘攘。
这两个月她卧床不曾出门,县上人都不知她是谁,小地方民风还算淳朴,见到好看的姑娘也只是偷偷瞟一眼。不过姜酒没有什么好脸色,因身体也才恢复,走起路来多少有些虚,若不是阿祁给她挡着,真担心一碰就倒了。
“你就真的只是带我逛逛吗?”姜酒扯住他的长袖,日光晒得她眯着眼睛只垂头看着地上铺的石板。
阿祁低声应道,他这般如玉的身姿挡在前面,回首摸了摸姜酒的脸颊,捧着认认真真道:“你不想知道之前发生什么了吗?”
姜酒天生是个喜欢跟陌生人唱反调的人,被清冽的气息包裹着,一时虽觉得闻着舒服,不过口中却道:“并不想。”
阿祁对她十分的了解,见状了然一笑,捏着她软绵绵的爪子从人群里跑出来,姜酒踉跄着撞到他背上,捂着小脑袋一脚踹了过去。
日头躲在云里,微醺的风吹散一点热气,两旁卖吃食的铺子里飘出了酸甜的味道,熙熙攘攘又吵吵闹闹的长街同她记忆中的约有一点吻合,她精神恍惚了会,脑子里不知某处被触动了,眼前晕眩。
阿祁微微笑着。
他倒不太在意,姜酒是什么脾性没人比他更熟悉。她这没什么力道的一脚踢在身上压根不疼,比起她之前的报复行为,真真是玩一样。
“对不起。”阿祁口中道,不过放缓了步子解释道,“是我有些心急,这处人多,碰碰撞撞的难免会叫你难受,我记得东门有一间茶馆,是想带你早些过去的。中午有个本地极有名说书人说书,晚了怕抢不到位置,姐姐见谅。”
他话说的客气,姜酒的眼缝睁了点,两个人到了茶馆门口,他额上有薄汗,眼神里暗含笑意,仿佛再看一个小心肝儿似得看着她。
她如今这年纪好歹也是二十三了,虽不知从前发生了什么,但阿祁瞧着比她还要小一点,被一个弟弟似的青年这般宠溺带着,她一时间被他强拉住的手指不自觉蜷起来,浑身略有不在。
这个时候茶馆还有几个空座位,阿祁点了一盏果茶,要了五色的茶点,领着姜酒径直去了二楼那个靠窗的位置,那儿正好可以看见外面。
姜酒倒着茶,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开口问道:“你在看谁?”
阿祁抱着臂,眼眸弯弯,摇摇头,口中道:“我眼里只姐姐一个,还能去看谁?”
她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宽袖垂落至手肘处,莹莹如雪的皓腕一转,她把方才吃的东西都吐到了茶盏里。
“假的。”
阿祁不知她怎么了,便对伙计招手,换了四样茶点。
午后天热起来,已经有蝉趴在茶馆外的树上低鸣,千呼万唤才出来的说书人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衫,姜酒眯眼,支着手听得出神,嘴角带笑。
一个时辰过去,那人喝了口茶,姜酒也喝了口茶,手指摩擦着桌面,神情温和。这般绾着整齐的发髻,鬓角是一朵小小的宝珠茉莉,单纯无害,实在瞧不出她是个二十三岁的老姑娘。眸子干干净净,澄澈如水,仿佛还在十几岁的豆蔻年纪,日光透过槅扇洒了点到她身上,精致的耳垂透出淡淡的粉色。
“你想起什么了吗?”阿祁淡笑着问道。
姜酒摇摇头,半阖眼看着淡青色的茶水,说书人以江若谷做了原型,讲了个风流才子的故事,开始同她印象里的江师爷并无不同。不过后面一个转折可就差别太大了。风流士子入京,妻子暴毙,儿子不久亦离世。这般孑然一身,居然也不曾续弦纳妾,其中缘由不少人催促着说书人倒出来。
那人偏生就不说,拍完了醒木潇洒离去。
姜酒慢慢道:“后面你知道吗?”
阿祁呷着茶,举手投足间优雅又从容,普普通通的茶被他喝出千金的感觉。他摇摇头,便是知晓,他目前还不会告诉姜酒。江若谷在帝都弄出的动静太大,至于回不回得来是个问题。姜酒失忆于他而言也算一件好事。有些东西忘掉反而更好。
“我猜他杀妻杀子。”姜酒盯着他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句说出来的。她瞧着这间老旧的茶馆,思绪万千。
自己已然二十三岁,却只记得十三岁前后的记忆,十三之后便是模模糊糊的。且听说她是近两个月前才来此,那么之前她在哪里呢?忘了很多东西委实不太好受,姜酒微微一叹,如今江师爷早就不在,她被养着,总觉得是个废人了,不过这也越发刺激着让她想弄清楚之前的事情。
比如她如何失忆的,那个祁流苏又是谁?
阿祁听她的话,手上动作一滞,看得出她的困惑,阿祁起身掸了掸一袍,伸手拉起姜酒。她吃着茶窝在椅子上,浑身跟软的没有骨头似的,精神不佳。
“累了吗?”他问道。
姜酒摆摆手,摇摇晃晃走了几步被他揽进怀里。
姜酒没有推开他,便扶着他的肩,远看姿势亲昵的很,身姿如玉的青年揽着她,身上有微微苦涩的草药气息。她扯了扯嘴角,仰着脸对他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gu903();阿祁默默不语,看着窗外,日光璀璨,于是快步带她去了三楼的包间,说书人一走,茶馆里也就走了不少人。上面较为空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