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和颜悦色,又和嘉芙拉了几句家常,诸如平日读过什么书,女红如何,家中几口人,和国公府的关系,诸如此类,嘉芙小心应答,人是站在磨镜地上,却如芒刺在背,只想快些离开才好,终于近尾,王妃唤了一声,那个林嬷嬷出来,手里端了个描金彩绘托盘,揭开上头盖着的红色丝绒,露出一只如意,一双玉镯,一盒插戴的宫花,宫花无不镶珠嵌宝,熠熠生辉。
王妃笑道:“叫你来,也无别事,就是怕你吓到了,见你都好,我也就放心了。你是右安表妹,我儿子先得罪了你,你又头回来我跟前,怎好叫你空拜我?这几样赏了你,你且拿回去玩吧。”
终于听到辞客了,嘉芙松了口气,哪里想要这些,婉言谢绝,王妃又岂肯收回,嘉芙再谢,也只好接了过来,再次叩头道谢。
王妃面含微笑,叫林嬷嬷再送嘉芙出去,刚跨出门槛,嘉芙脚步微微一定。
她最不想见的那个人,果然还是没躲过碰面。
萧胤棠就在远处另条道旁,立在那里,虽距离不算近,但嘉芙依然能感觉到,他的两道目光阴沉沉地投向了自己,眯了眯眼,并没走来。
阳光照在他头顶的束发金冠之上,金冠发出一道刺目的光芒。
嘉芙浑身汗毛直竖,却极力稳住心神,双目望着前方,面无表情地继续前行,走了过去。
走出去很远了,她仿佛还能清晰地感觉到萧胤棠的两道目光,始终就落在自己的背上。
出了王府,重新登上马车,坐定之后,嘉芙手心已捏出了一层冷汗。
越是受挫,萧胤棠就越不会放过她,她知道,他现在隐忍不发,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
……
萧胤棠盯着前方那抹身影转过拐角,彻底被花木掩盖,一侧唇角若有似无地微微拧了一下,转过头,进了王妃的屋,笑道:“母妃何等身份,何必忌惮裴右安?裴家一弃子而已。再能干,也是受父王驱策。”
王妃道:“你当我怕裴右安?你做了这样的事,我是怕你父王知道!我总觉得,你父王对他,非同一般,比你这个亲儿子还要器重,难道你就没瞧出来?他哪天若存心和你过不去,拿这事在你父王面前说句你的不好,有你的好果子吃!我这是在替你消事!”
萧胤棠慢慢地收了笑:“母妃,这次我确实失算了,只是你也知道,从前我何曾为一个女子做过这样的事?当日在泉州,这女子助我出过城,我对她是一见倾心,一时忍不住,才将她弄了过来,却没想到节外生枝,还劳烦母妃你出面,实在是儿子的不孝。”
王妃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对这甄家女孩儿是上了心,只是如今时机不对,你再如何上心,也要忍住了。裴右安现在还不能得罪,你父王信任他不说,用他的地方也多。他为你父王驱策,就是为你驱策,就算看在这一点上,你现在也要忍住。”
萧胤棠挑了挑眉,不语。
王妃道:“你一向是不用我多操心的,这事先就这样了,现在你不好再动那女子了。若实在是喜欢,等有机会了,母妃再替你想个办法。”
萧胤棠露出笑容,凑过去替母亲捏肩:“还是母妃最疼儿子了。”
王妃笑道:“我就你一个儿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
嘉芙回来,没多久,裴右安也就匆匆回了。嘉芙人在自己屋里,他将她叫了出来,询问方才之事。
嘉芙简单说了经过,裴右安点了点头:“和我所料相差无几。昨日王妃便寻过我,和我说了这事了。放心吧,有所顾忌,世子必会收敛。”
嘉芙不语。裴右安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张小脸儿白白的,眼圈下淡淡发青,神色有些憔悴,顿了一下:“你怎的了?人不舒服?”
嘉芙低声道:“表哥,最近我天天晚上发噩梦,总梦见后头有只恶虎在追赶我,要吃了我,我怕极了,睡不着觉……你又要走了,我心里很是害怕,你带我一起过去好不好?我可以打扮成你的小厮,保证别人看不出来。”
裴右安想也没想,立刻拒绝:“我去有正事,带你不合适。你且回房去,我等下就去给你诊个脉,开一副安气定神的药,你照着吃,会好起来的。”
嘉芙脑袋晃的像拨浪鼓:“你的药太苦,我吃了要吐。表哥,求求你了,带我一起去吧,我保证不会给你惹事。”
裴右安迟疑了下,柔声道:“听我的话,在家等我回来,最多半个月……”
嘉芙咬唇,哀怨地盯了他一眼,没等他说完,撇下他,扭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