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2 / 2)

沈清喻喃喃道:像在梦中

岳霄伸手掐了掐他的脸,说:那我告诉你,这不是梦。

手上的伤口在阵阵抽痛,岳霄掐他脸时的触感也如此真实,这本就不是他的梦,一切都已结束了。

他苦苦追寻无数日夜,令他家破人亡,让他想要挫骨扬灰将其千刀万剐的仇人已经死了。

他的生活终于可以恢复如常,再不用竭尽思虑地去与冯云君勾心斗角,他倒这时候才渐渐开始觉得欣喜,他禁不住去抓岳霄的手,说:回去后,我要写信将此事告诉大哥。

岳霄点头:这是当然。

还有丹姨与孟前辈。沈清喻说,贺掌门知道了也会很开心的。

他几乎恨不得一一细数出每个人的名字,他甚至想将此事告诉他认识的每一个人,他的语速越发快速,而后却忽而一顿,抬首看向岳霄,轻声唤他,道:岳霄。

岳霄点了点头,说:我在。

沈清喻却不说话了。

他停顿许久,声调哽咽,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极大的气力,一字一句说:我报仇了。

岳霄并未立即接话,他轻轻放下沈清喻受伤的手,轻轻摸了摸沈清喻的头,将他因方才的打斗而凌乱的鬓发捋到耳后去,低声说:我知道。

他见沈清喻哽咽,以为他总要哭出声来,可不想沈清喻只是抓紧了他的手,眼眶泛红,声哽难言,却始终未曾掉下一滴眼泪。

岳霄。他缓缓重复了几遍,我走了不该走的路。

哪怕他的复仇已经结束,走出的路,都再也回不去了。

他哽咽渐停,语调渐渐平静,好似一瞬间已然恢复如常,只是道:回去之后,先办大典,去了少主名号。

岳霄见他面色冷静坚毅,却觉得心疼,只想当年那个看见杀兔子都害怕的沈家小少爷,如今也不过只是二十余岁的年纪。

往后我便是一教之主。沈清喻忽而低言,恍若隔世。

短短两句话之中,他想起上一辈子,又忆起如今,的确是隔世,他至今仍不知自己做出的这些决定究竟对不对,可就算错了,那又能如何。

岳霄与他笑,说:教主放心,就算隔世,岳某也定会死死缠着你的。

沈清喻看他脸上笑意,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再朝岳霄伸出了手,唤他:岳霄。

岳霄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避开他手上包扎好的伤口,答应道:我在。

已不必再多言语。

无论此世踏出的每一步是否正确,他都已走到了现在。

往事已成过去,他不必再多想,也不用再执著。

前路或许艰险,可他已不用一人独自担负面对了,他能牵着岳霄的手,至少岳霄会一直陪在他身侧。

路还长。

他可以慢慢走。

近日魔教动向渐少,甚至好像已不怎么在中原江湖活动,渐渐迈向关外,中原江湖众人觉得奇怪时,却也在暗自庆幸,魔教已开始约束江湖邪道,而若魔教离开中原,那至少正邪之争能暂缓数年,这太平日子,他们还能再过上许多年。

可即便如此,魔教尚存一日,毕竟是猛虎在侧,不得不防,武林大会当然还是要办的。

如今江湖声望最高之人,当是凌空派的贺逐风,众人均对他万分期盼,又有人提到冯云君,可冯云君早不知去了何处,他已有许久不见踪迹,更不用提近来江湖上出现了不少对他不利的传闻,说得有理有据,直言潇湘剑客或许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贺逐风只觉自己难担此大任,他心知肚明所谓的魔教退出江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沈清喻是不会再让魔教回来了,他也知道众人所举荐的另一位盟主候选究竟去了何处,他不想再被江湖上这些烦心之事牵扰,正要拒绝,侧目忽见被迫以山庄庄主参加武林大会的岳霄在旁百无聊赖,这武林大会连瓜子都不备,他只能喝茶,贺逐风便一顿,忽而提了一嘴,说:贺某年岁已长,江湖上倒是有不少新秀。

他明明才三十余岁,却天天说自己年岁已长,应正阳在一旁不住皱眉,却还是顺着他的话往下问:贺掌门说的是

贺逐风说:我看岳庄主就挺不错。

岳霄忽而被提及姓名,一口热茶还未下咽,险些全部喷出,他拍着自己的胸口不住咳嗽,一面急匆匆说:不不不,我不可以的。

他本来就是被裴芸师姐按头来参加的武林大会,裴芸说山庄既然要涉入中原江湖,那就得像模像样一些,该参加的、该结识的,自然一个都不能少,岳霄只得应付起这些繁文缛节,可他当自己只是个武林大会充数的,用来表现正道江湖盛况,武林大会有这么多人参加,万万没想到贺逐风会突然提到他。

不论是排资还是论辈,这武林盟主的位置都绝对轮不到他,可他的确也算是江湖新秀,着实推托了好一会儿,令他头疼万分。

武林大会结束之后,他恨不得立即跑去找贺逐风算账,还要先回去与沈清喻诉诉苦,可不想沈清喻今日早与贺逐风有约,武林大会一结束,他便去了贺逐风那儿。

先前他已写信与贺逐风说过了关外发生的那些事,冯云君死后,沈清喻一直在关外处理圣教中事,先前这些事大多由燕凛之代为处理,而如今圣教稳妥,燕凛之想再回西域游历,沈清喻便接了手,一时忙得焦头烂额,便不曾及时回到中原,也一直没有和贺逐风私下见面说话的机会。

如今他们好容易见上了面,倒也只是在喝茶漫谈,说些家长里短的闲事。

阿逸已接替了大多门内之事,如今我在门中,也只是每日喝喝茶。贺逐风一面为沈清喻泡茶,一面说道,我倒仍想隐退,溯阳一事后,身体的确是大不如从前了。

多多调养总是会好的。沈清喻答,义兄此番也正与我同行,稍后我请他过来,替贺掌门看一看。

这倒不必,我也该到归隐江湖的年纪了,阿逸做事稳妥,我也放心得很。贺逐风微微笑道,那臭小子,新近收了个徒弟,如今来见我的次数都少了。

张修远之事虽已过去了一段时日,沈清喻始终觉得贺逐风心有芥蒂,对贺逐风这般的人来说,如今高逸应当已是他唯一的慰藉,而高逸有了新徒弟,陪着他的时间已经少了,沈清喻总担心贺逐风会再想起张修远兄弟之事,他不由皱眉,问:贺掌门,您

贺逐风见沈清喻欲言又止,心中当然知道沈清喻在想些什么,他只是笑,说:修远刚不在时,阿逸恐我多想,日夜守在我房外,听到点风吹草动,便急急慌慌闯进来,生怕我寻了短见。

沈清喻便说:贺掌门,高少侠的确是在担心您。

他不许我拿剑,也不让我碰刀,也许是怕我自绝,他便同我说,我若割伤自己一处地方,他便割自己两刀。贺逐风微微皱着眉,倒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他倒是明白,我舍不得他们受伤。

现金想来,他实在觉得高逸实在是胡思乱想,他虽因张修远一事而有了退隐之心,却从不曾为了此事而想要去寻死。

人啊,总得向活着走。贺逐风泡好了热茶,亲手为沈清喻斟满,将杯子转到沈清喻面前,轻声说,当初阿逸跪在地上求凌神医就我,我便明白了,我还未到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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