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嫉妒,也不是不甘,而是真的困惑。
“倘若真有这样的人物......”
“真有这样的人物啊。”
少女抚平裙摆上的褶皱,唇角微弯,嗓音又轻又温和,“多得是这样的人呢,二姐姐竟然一个都没见过么?”
祝亭霜轻嗤一声:“这么些年,不论是朝堂还是江湖,但凡数得上名儿的人物,我都见过了,大多都是名声高于本事,所以真是奇了,我怎的就没有五妹妹你这样的好运气。”
“良禽择木而栖,二姐姐没能瞧见,也是情有可原。”
“祝宜臻........”
“二姐姐,你没有旁的事儿要做的么?”
宜臻直接打断她。
“什么?”
“你若是实在空闲,去寻三姐姐顽儿,也好过在这里与我绕这些口舌。就像二姐姐你自己说的,便是真的说赢了我,又能如何呢?”
少女的目光静静的,落在她身上,极轻,极淡,“你最敬佩的巾帼女将燕瑛华是我义姐,你视为对手的孙相遗孤孙文无,是我最要好的闺中密友,你说自己虽从未见过,却早已在心底引她为知己和老师的松韫玉松先生,正是我老师。”
“二姐姐,你说我什么人没见过?”
......
少女收回视线。
语气第一次那样冷:“二姐姐,我就是不听你的谆谆教诲,就是不愿与你说话,不论你说什么,做什么,又有多少人追捧,我就是瞧不上你。便是我一辈子都这样固执,你有何法子呢?”
“......”
“所以,别在我身上浪费功夫了。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你自己瞧不见良禽,就好好养棵好木出来,成日里盯着旁人,有什么意思?”
“很招人烦。”
她转了身,迈步离开了。
徒留一个差点没被气昏的祝亭霜,和懵懂又畏缩的祝宜榴。
祝宜榴这时还在想,二姐姐可不像她三姐姐那样好欺负,这次五姐姐激怒了她,她以后定然放不过她的。
五姐姐父母兄弟都远在黎州,独身一人的,万一又像上回一样被算计毁了名声,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她甚至想到了五姐姐被算计的狠了,不甘示弱,干脆和二姐姐争得个鱼死网破的场面。
但她从未想过,这一回,竟然是五姐姐最后一次与她说这么多话了。
也是她最后一次唤她五姐姐。
因为春闱殿试结束后的第二月,二房从黎州来信,说祝二老爷身子不大好了,想把嫡幼女接过去尽尽最后的孝道。
祝老太太本就不愿祝宜臻留在京城里。
这段时日又发生了这么多荒唐事,每回她想要与五丫头好好说道说道,都被这丫头不留情面地怼回来,她心里实在恼怒的很,也厌烦的很。
巴不得她走的越远越好。
是以二老爷来信的当日,她就挥挥手放了行,怕宜臻不肯走,还专门派了人来帮她收拾行李箱笼,务必在最短的时日内,让这个只会惹事气人的孙女儿离开京城。
祝五姑娘非常配合。
第三日一清早,就带着自己的丫鬟和箱笼,坐上了往西南去的船。
她走的时候,府里只有表姑娘戚夏云去送了她。
祝宜榴本来也想去,又生怕母亲和三姐姐责骂她,最终还是没敢开口。
不过她去寻了表姐姐问那日的情形了,又说日后若是写信给五姐姐,也捎带一句她的问候。
表姐姐瞧了她好几眼,最后叹口气,道:“你倒是个聪明的。只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啊......”
祝宜榴当时不懂。
可是第三日,她就懂了。
就在五姐姐乘上前往黎州的船的第三日,有宣旨太监捧着圣旨来到了祝府。
满府人盛装大拜,但宣的却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不,应该说,是极不好的事儿。
第一件,祝三老爷渎职。
一名犯人押送至他管辖的乡县时,因他玩忽职守,犯人从狱中出逃,至今仍未逮捕归案。
是以第一道圣旨,便是革了祝三老爷的职,永世不得再为官。
第二件,祝四老爷贪污受贿。
祝四老爷在六部任的只是个数不上名号的小官,却打着他大哥二哥的名号,在外头招摇撞骗,贪了不少疏通关系的银钱。
更过分的是,他竟连平头百姓的卖命钱也不放过,真是让人不耻。
第二道圣旨,革了祝四老爷的职,将其流放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