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所到之处尽是草长莺飞,桃红柳绿,一片盎然生长之气。
青州城顾府。
古树向阳,初添绿意,参差枝叶间,有彩色羽翼若隐若现其中。
离近看,凤眼如斯,五彩斑斓的锦簇头冠,曲线优美的光滑项背,身后拖着一簇长长的隽美羽尾,两侧颀长羽翼在晴空潋滟的阳光之下,整个呈漂亮的五彩鎏金之色,好不瑰丽!
但见它神态威严肃穆,昂首挺胸,看起来分外的精神抖擞,器宇不凡!乍看样貌似是凤凰又似锦鸡,有道是:“飞朱鸟使先驱兮,驾太一之象舆。”说的便是四方神兽之一——“朱雀”也。
此刻,白日于空,枝叶投射下一片陆离光影。朱雀鸟一双狭长凤目仿佛可以洞穿这里的一切一般,显得尤为清锐。眼下似是在寻觅着什么,它微微扬着头,神情远目,一副的小心谨慎之色。
不知在此地已经停留了多久,忽而,它足下一惊,只见周边抽新的树枝乍时间全部悄然舒展开来。
枝叶复苏,花蕊初醒,不过短短片刻的功夫,再看,眼前的梧桐古树已变成繁茂葱郁花团锦簇的壮观景象。
莫非是……
就在它刚刚明白反应过来之际,恰时,一颗红光闪耀的星石在天际忽的一闪而过,它迅速望去。
阳光明媚,当空的日头有些恍目,大鸟微眯起一双狭长凤目。细细寻视,待深褐色的瞳孔渐渐凝聚,目光随即锁定在北方白帝城的上空。
白帝城上空,一颗异星正迅速的移动,只见那异星如同豆豉一般大小,通体呈暗红之色,待朱光萦绕的划过云空以后,还没来得及辨清具体降落位置,不过片刻,已在穹顶化作零星一点消失不见。
煞星出世!此乃不祥之兆!
眸色一暗,朱雀立时神情紧蹙起来。
阳光明然,花影疏斜,就在煞星降落凡间的同一时刻,方圆十里,一阵花雨漫天而起,轻轻柔飘落下来,刹那芳尽。
朱雀心下了然,当是封印解除。
眼底的厉色渐渐褪去,一双凌目也渐渐变得柔和起来,如释重负一般,朝对面的长廊望去。
秋兰院沉寂如水,春光煦暖,阳光洋洋洒在青瓦屋檐上面,说不出的舒然与静谧。乍时,抄手花廊中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长廊内,凌霄漫墙,桃木窗屝轻掩,两名年轻的侍婢端着托盘缓缓走来。
目光一定,树上金光一闪而逝,朱雀转眼附身到其中一名女子的身上。
被附身的侍婢身躯微微一震,随即眉眼间变得异常清锐,走起路来沉稳雍容,少了几分柔弱,多了几些从容自若,但是很快又掩为一副清平。
推开轻掩的门扉,两人徐徐走进屋中。
室内,长案香几,梅兰屏风,香炉之上轻烟袅袅,细如游龙的淡淡挥散开去,木床软榻两边,素纱青帐随着微风轻柔的飘曳,似是帐内之人起伏微弱的气息。
槿绣接过侍婢托盘里的雕花铜碗,舀过后,回身轻声唤道:“夫人,起来吃点东西吧。”
帐内女子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青帐卷起,面色略显苍白的顾夫人一身素净居衣,神色安详的半卧在软榻上。娥眉长黛,眼波如水,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平和,只是眉眼低垂间,神情略显疲惫。
一头青丝雍容不乱的散落下来,滑落在她的胸前和枕被上,垂眼看去,但见脂红鸾锦被下,腹部高高隆起,怪不得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原来是有孕在身。不过,年近四旬的她,虽说已经不复青春,但是肤色雪白,风韵犹存,即便此时是素颜朝天,但凭这姣好的五官容貌来看,也能想象到年轻的时候定是个天生丽质的美人。
槿绣坐于榻前伺候她用饭,不过才咽下两口,便见她眉心轻轻一皱,拂开道:“吃不下了,先拿走吧”。
槿绣一听,不由为她担心道:“夫人,您昨日一天就没有怎么进食,今日早膳也是草草了事,就算是铁打的身子骨也会撑不住啊,更何况如今可是怀着身子的人,您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腹中的孩儿考虑,还是多吃几口吧。”
她轻声一叹,缓缓道:“实在是吃不进去了,这两日不知道怎么的,什么胃口也没有。”
“这可如何是好?”
槿绣心下着急,提议道:“夫人怀胎三四个月的时候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依奴婢看,还是把大夫请来为您看看吧。”
“不用了,”她徐徐摇头道:“想必请来了也没有什么用,这些大夫只会开些滋补的汤药,平日吃那么多的安胎药还不够吗?再有,若被大人知道了,又要为我担心一番,他平日事务繁忙本就操劳,还是不要再给他添乱了。”
“这……”槿绣听后,有些迟疑,了解她的性子,也不好再劝,于是只好应道:“那好吧,奴婢端下去先叫人热着,您若饿了只管吩咐一声。”
“嗯,这儿留你一人侍候就够了,其她人都退下去吧,我有些乏了,想再睡会儿。”
“喏。”
几人正欲退去,恰时门外响起两声轻微的敲门声。
房门并未关严,之后,只见一位一身深色锦缎长服,面目严慈的中年男人轻声走了进来。屋内的几名侍婢见到来人,纷纷恭敬的行礼。
顾向荣步伐沉稳的走进屋中,几名离去的侍女经过他身边之际,他眼神一瞟,不经意的扫了两眼托盘上的食物,见几乎未动,不由眉头轻蹙。
“老爷您来啦。”顾夫人春光满面,笑容连连道,原本沉郁的心情,此时在见到来人后,一时间扫去了许多。
眉头轻舒,顾向荣淡笑着向她走来。走近前,关切问道:“身子可还好?”
“老爷挂心了,妾身一切都好。”
顾向荣目光深情的望着床上气若幽兰的女子,不由自主的抬起手,为她温柔的将额前滑落的一小缕青丝捋到耳后,声音浑厚,语气温和的问道:“午膳才吃那么一点,可是下人们做的不合胃口么?”
“与她们无关,是妾身自己没有胃口罢了,大夫也说过,怀孕之人大多如此。”
他微微点头,拉过她的手,温声道:“没事便好,若身子真有什么不适之处,千万不要自己硬撑着,一定要及时告知与我才是。”
“是,妾身明白,只是……”说到这里,眼神蓦然一黯,顾夫人忧心道:“说来也怪,按理说,别人的孩子十个月左右便呱呱落地了,而我们的孩儿如今已经十七个月了,却在我的腹中迟迟没有动静,我在想,要不要寻个仙士来看看?”
顾向荣一听,登时一愣:“夫人可是从哪里听了什么闲话?”
顾夫人连忙摇头,还未开口解释,只听对面之人立马卸去方才的温和之气,转身严声质问道:“槿绣,你一直陪在你家夫人身边,你告诉我,是谁在她耳边碎嘴的!”他隐隐觉得,这些定不是什么空穴来风。
闻言,槿绣立时扑通一声跪下来道:“老爷明察!奴婢什么也没有乱说过。”
顾夫人也赶紧解释道:“跟她没有关系,槿绣自幼跟着我,十分懂事,怎会向我说这些鬼神之类的东西来吓唬我呢?或许是妾身胡思乱想罢,有些话,妾身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你我夫妻间没有隐瞒,且说便是。”
顾夫人定了定心,缓缓道:“你也知道,妾身嫁给老爷已有十年,你我二人夫妻生活和谐美满,但仍是多年不曾见喜,如今好不容易怀上,本以为是上天终于开了眼让我们得偿所愿,岂料……”她神色微紧,低声道:“昨日晚上,有一白须仙翁突然托梦于我,称我们夫妻二人命中本是无子,而我腹中的这个孩子乃是神女转世,让我务必在她七岁之时将她送到偃丘沛国公的府上,拜沛国公毛禅为师,三年后方可接回,若不照做,孩子必将早猝。”
“居然有这等事?!为何不早说?仙神降命,我们可冒犯不得。”
gu903();“那老爷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