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很寂静。风刮树叶的声音,远处街道的偶尔狗吠,都让人听得格外真切。
留春馆里,陈老夫人刚喝完一碗燕窝粥。胃里有了东西,身上也暖和起来。
陈宛柔坐在杌子上掉眼泪,谁哄都不行。
“柔姐儿,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抱怨祖母?”
陈宛柔抽噎不语。
陈老夫人“唉”了一声:“一个人做了什么样的因,就要承受什么样的果。这就是佛家的因果循环。”她走到陈宛柔的身边:“你合计我不心疼吗?”
“父亲要送娘亲去尼姑庵,您都不阻拦。”
陈宛柔低着头。她当祖母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可祖母却一声不吭。
“柔姐儿,你只看到我不阻拦柳姨娘被送去尼姑庵……但是,她的命却是我救下的。这一点,你看不到吗?”陈老夫人有些失望:“柳姨娘害的王氏生不出孩子,你觉得她做得对?”
“祖母……”
陈宛柔被猛然抬高的声音吓到了,抬头去看陈老夫人。
“我问你话呢?回答。”
陈老夫人的火气之大,陈宛柔都不敢与其直视。娘亲竟然害的嫡母生不出孩子?她真的不知道有这事。
“娘亲大概有难言之隐吧……”
“再有难言之隐也不能作为害人的理由。”陈老夫人一想起老侯爷临死时拉着她说的那些话,气就不打一出来。
子孙兴旺才是家业之根本。
柳姨娘倒好,不声不响的要绝了他们陈家的后。她疼爱柳姨娘,可不是由着她坑害陈家的。
陈老夫人面对着陈宛柔一脸的无知,胸口闷的直喘气。王氏真的说对了,好好的孩子,跟着柳姨娘都学了些什么啊。
冬枝看不下去了,她给陈宛柔倒了一盏热茶,又递过去,“五小姐,老夫人是真的尽力了。若不是老夫人坚持要留下柳姨娘的一条命,侯爷和夫人不可能妥协的。”
陈老夫人让冬枝退后,她亲自教指点陈宛柔:“你还小,没有经历过世事……我要是强行留下柳姨娘在侯府,才真的害了她。”她活了一辈子的人,内院的肮脏事见得多了。仅仅吃喝这一项,都能随意的取人性命。更别提什么意外的事件了。
“我之所以同意你的父亲送柳姨娘去尼姑庵……一是惩戒。二也是为了她着想。”她顿了顿,去拉陈宛柔的手:“你仔细的想一想,柳姨娘一走,山高皇帝远的。谁的手还能伸那么长去害她呢。”
陈宛柔半响都不吭声,慢慢的也想通了。若有所思的点头。
“先跟着冬枝去净房梳洗吧,晚上就睡在我这里。”
陈老夫人轻柔地擦去陈宛柔额头上的灰尘,嘱咐她:“等睡一觉起来,你的心情也会好一点。”
陈宛柔应“是”,跟着东枝下去了。
陈老夫人望着她的背影,摇摇头。柔姐儿真的要学规矩,知人情世故了。她怜惜她是庶女,百般宠爱,可不是让她学着害人的。
人这一辈子,靠着恶毒的心思,靠着害人是走不远的。
她最初的心思,是教导柔姐儿成为一个大家闺秀,幸福的过完一生。也算是对得起柳姨娘了。
这时候,许嚒嚒从外边回来了,她屈身给陈老夫人行了礼:“老奴得了消息,柳姨娘已经出了侯府。冯嚒嚒得知事发,一头撞在墙上,死了。贴身伺候柳姨娘的两个大丫头翠绿、翠红……挨了一顿板子,也被赶出了北直隶。”她歇了一口气,补充道:“都是侯爷亲自下的令。”
“六少爷想赶着见柳姨娘一面,被侯爷带去了书房训话……”云霞堂的牌子都被摘了下来。
“罢了,罢了。”
陈老夫人摆摆手:“自作孽不可活。我年纪大了,也管不了这么多。”
柳姨娘戕害主母的事情,一夜之间传的阖府皆知。众人除了惊骇,背人处也常常议论,明面的时候却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侯爷送了柳姨娘去尼姑庵修行,意思实在太明确了,不过是掩人耳目。他们才不去触眉头呢。
二房的赵氏倒是从心眼里替王氏高兴,不光是因为她和柳姨娘有私怨。还觉得柳姨娘一个妾侍,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仗着是老夫人的嫡亲外甥女在侯府里作威作福……太自恃甚高了。身世好又怎么样?一日为妾,终身下贱。
次日早上。
陈老夫人以身子骨不舒服为由,免了小辈们的请安。
白雪去给王氏请安的路上碰到了陈容与。吴华推着他,主仆俩走的飞快。
“你还好吗?”
陈容与停下来,和白雪说话。她看起来恹恹的,脸色苍白,穿了件粉色绣海棠花缎褙。连大氅都没有披。露出细长无暇的脖颈。
也不怕冷。
白雪“嗯”了一声,“无碍的。”她红唇紧抿,委屈的险些掉下泪来。
白雪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委屈什么呢?她为了母亲敢勇气十足的和柳姨娘、陈宛柔对峙,也敢当众驳斥陈老夫人的话……却受不住陈容与一句简单的问候。
陈容与极力忍住想揉揉她头发安慰一番的冲动:“别怕,有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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