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慕良。
皇帝颔首,“这是正论,你接着说。”
“那奴才就斗胆妄言了。”他微一欠身,开口道,“奴才以为,刚才万阁老提名的杨士冼就很不错。他在户部待了十年,做事稳妥,对户部各处了如指掌,不如命他为户部侍郎,使其辅佐。”
皇帝想了想,“可以,还有呢。”
“还有一人,极为特殊。”慕良说到这顿了顿,接着从袖中抽出一本奏疏呈了上去。
皇帝狐疑地接过,“神神秘秘的,到底是谁?”
“是秋家的嫡孙秋瞿。”
这话一出,王瑞抬了抬眼,浑浊的眸子里极快地闪过一丝异样。
秋家,当了二十年的前任首辅。
“这是昨日秋老太太送来的奏疏,当初陈宝国是她举荐的,她知道贪污一事后心痛万分,昏死了四五个时辰,醒来后立即写了这道奏疏,请求万岁爷让秋瞿代她将功补过。”
二十年的宰辅,三朝元老,虽然已经退位了八年,但其影响根深蒂固,更别提秋老太太还是先皇的老师、太后结为金兰的姐妹。
小皇帝立刻正色起来,“虽然是她老人家举荐的,可她早已离开朝廷,这些事与她无关,你叫她不要自责了。”
他打开奏疏细细读去,读完后合上,当场宣布,“她老人家推荐的人大多不会错,司礼监现在就拟旨,除了殷姮调任户部尚书,再封杨士冼和秋瞿为户部侍郎,即刻上任。”
殷姮敛眸,方才还大好的形势,一刹那就被慕良掰了回来。
她心里沉重,九千岁慕公公……这是要同王党对立了?
万清也是一愣,她万没有想到慕良会在这样一边倒的情形下帮助自己。
如此一来,殷姮就算坐了户部尚书,可下面有万党的杨士冼、秋瞿这两个侍郎盯着,她很难放开手做什么。
议会散了之后,她忍不住去找慕良,对着慕良一拱手,“今日多谢慕公公了。”
慕良扶着万清直起身子,“万阁老哪里的话,我不过如实做事罢了。”
“惭愧,”万清笑着摇摇头,“这些日子家里不成器的孩子多有得罪,您却如此宽宏大量既往不咎,真叫我不知如何赔罪才好。”
慕良笑了笑,“这天下哪有不犯错的,孔圣人尚且还在武城失言,我初入司礼监时,万阁老不也是对我多加照顾么。”
他说着一拱手,“司礼监那边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万阁老也回工部忙吧。”
万清点点头,“好,慕公公去吧。”
两人分道扬镳,万清往前走了几步,看见前面一身仙鹤红袍的王瑞携着殷姮站着,似乎特地在等自己一般。
她眼神一暗,加快了步伐朝前走去,果然王瑞叫住了她。
“方才慕公公同你说什么呢。”他望了眼慕良离开的方向,随口问道。
王瑞随口问,万清也随口答,“没什么,就是问了下杨士冼是否堪用。”
“哦。”王瑞点点头,拉着万清的手慢慢往外走,“现在事情都定了下来,四川那边也落实了,咱们终于可以清闲一些了。”
万清伴在他身侧,两位西朝的老臣沿着朱红的宫墙慢慢走,一边走一边道,“事情还未彻底解决,恐怕还有的忙。”
“那就该是他们该忙的了,”王瑞看了眼另一边的殷姮,“你说是不是?”
殷姮微笑,“老师说的是,接下来该有学生代劳了。”
王瑞于是又看向万清,“我给你送的炭你用上了吗?这两日天气越来越冷了,来回路上多穿点,你也不是年轻的小姑娘了,别就想着爱美,老啦,还是要多保重身体啊。”
万清笑道,“我一个老婆子还爱什么美。炭用上了,多谢谢阁老,这个冬天家里都可以暖和了。”
“唉……虽然慕公公审出了一千五百两赃款,可各处都急着使,两三天居然就没了。拖欠的月俸要先紧着下边的官员发,咱俩前年的俸禄都还看不到边。”他拍了拍万清的手,“又要委屈万阁老一年了。”
“您的月钱都还未发,我哪里会觉得委屈。”
“好了,不谈这些政事了。”王瑞驻足,看向万清,“天气冷,我家里出了几坛桂花酿,你过两日带着沁禾沁酥一起来吃吃,要是好,我就给你送过去几坛,那酒不醉人,又能活血驱寒,对姑娘家是好的。”
最后半句说得妙,把万清也说成了姑娘。
她听了一笑,“那也好,许久没有去阁老家拜会了,我回去就同她们说。”
王瑞点点头,前面已是路的尽头,于是和万清告辞,“好了,我就不打扰你公务了,过两日在府里见吧。”
万清欠身,“嗳,阁老先请。”
两路人分开后,殷姮回头望了一眼万清,万清还留在原地目送王瑞,她看见殷姮回头后,也冲她笑了笑。
殷姮垂眸,说不清心里的滋味。
曾几何时,万清也是这样对她笑着道,“你马上就要科考了,想好拜入谁门下没有?”
“我……”殷姮迟疑着,久久没有说话。
兰沁禾坐在旁边,接话道,“外面都说殷姐姐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就连相貌都比我们姐妹更像母亲呢。”
万清睨了女儿一眼,“你这是吃醋了还是怎么着?”
“我吃母亲的醋,”兰沁禾挽上殷姮的手臂,亲昵道,“明明我才是自幼同殷姐姐一块儿的,怎么外边就只说你们俩,偏不见我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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