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事的。”殷姮反过来劝她,“生死有命,谁都有这一遭,母亲去得也安详,我没什么可难过的。”
她眼睛没有一丝红意,看起来确实没有哭过。
但此情此景,这样的话谁能相信呢。兰沁禾拉了拉她的袖子,“你去吃点东西,这里我守着。”
“我不饿。”殷姮跪在蒲团上,抬头望着母亲的牌匾,两人之间安静了下来。
兰沁禾跪在她身边,跟着殷姮一起抬头注视那方灵堂。她心中不免回想起曾经殷家老夫人待自己的好。可她这四年都待在了江苏,老人家临死之前,她一次都没有来看过,甚至就连书信都寥寥无几。
父母在不远游,兰沁禾自觉这一生过得实在是不孝,既没能在父母祖母晚年时陪伴左右,亦不能为兰家留后。
灵堂之中冷清静谧,偶有外面的虫鸣阵阵,就在兰沁禾触景伤情的时候,殷姮忽然开口。
“今日你来之前,皇上派慕公公来上香。自从三年前检举你私挪公款一事后,楼公公就不大得用了,依你看,下任掌印会是谁。”
“下任掌印?”兰沁禾讶异,“慕公公正值壮年,你怎么会去想下任的掌印?”
殷姮没有说话,她静静地望着灵台,许久之后才缓缓道,“昨夜褚秀宫失火,死了八个宫人。紫禁城内也不是那么万无一失的,我只是想尽量走一步看十步。”
兰沁禾一愣,心里猛地闪过什么。
殷姮转过头,看向了她,轻轻扬起了嘴角,“你看,哪怕成了宰辅还是这样的如履薄冰,所以我才劝你不要出仕。”
“殷姐姐……”
殷姮打断了她,目光也回正到了母亲的灵牌上,“好在我现在已经了无牵挂了,多少不必担忧高堂,你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由来的一阵轻松。
兰沁禾半瞌了眼睑。曾经她不喜殷姮总是劝自己不要当官,觉得她净说风凉话,自己又不是娇气的大小姐,哪里就一点苦都吃不了了?
可在江苏的四年里,她才明白殷姮的无奈。
连坐之下,犯错死了自己一个不要紧,可高堂妻儿若是受到牵连,于心何忍。
这之后两人谁也没有开口,第二日早上殷姮送兰沁禾回去,她站在门口看着兰沁禾愈行愈远,末了轻笑一声,扶住了门框。
走吧,那人若是真的喜欢你,就带着他走吧。
不管结果如何,她力尽于此,不该再多事了。
☆、第九十三章
斯人已逝,日子还要继续。
兰沁禾很快去了兵部报道,她的身份实在尴尬,母亲是万清,好友是殷姮,自己只是个侍郎却位列内阁,上述的每一条都让兵部尚书心里有梗。
不过他也不至于刻意刁难兰沁禾,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官场上能不树敌就不树敌,两人面上相处得还算愉快。
今日是兰沁禾第一天踏入内阁,内阁的班子如今五人:
首辅万清兼工部尚书;
次辅殷姮兼户部尚书;
群辅刑部尚书;
群辅杨士冼兼户部侍郎;
群辅兰沁禾兼兵部侍郎。
原来的礼部尚书年纪大了,告老还乡,于是由刑部补进来,他原先是王瑞的门人,王瑞走了,便顺理成章到了殷姮这派。
从内阁之中就能看出西朝的政党势力:三分万,两分殷。失去了王瑞后,殷姮处境颇艰。
此时万清正戴着叆叇,双眉紧皱地看一封北方来的急递,看完之后她递交给了殷姮,面色凝重,“殷阁老,您看一下。”
私下她把殷姮当做小辈,官场上还是要敬着殷姮的。
殷姮接过,快速地浏览一遍,继而脸色微变,询问万清,“这件事是不是得立刻商议,然后马上呈报圣上?”
“正是如此。”万清摘掉了叆叇,搁到一边,“烦您将这封急递传给另外几位大人看看。”
殷姮应了一声是,起身先递给了对面的刑部尚书,再传给杨士冼和兰沁禾。
几人看完,无不惊骇。
北部鞑靼果然进犯了!
“万阁老,二十年倭患刚刚肃清,元气大伤百姓流离,我们经不起大战了。”刑部尚书首先开口,“下官以为,还是求和为上。”
他是殷党的人,自然明白此时殷姮管理的户部是拨不出那么多钱的。
杨士冼也十分为难,按理他是万党一派,理应主战。
可是同时他也明白,这场仗要是强打,那就又得加重赋税,可三年大税才刚刚过去,正该是休养生息之际,不能再压榨于民了。
但若是主和,那就得商量和亲的人选,而这个人选很可能就是他的老师——兰沁禾。
万清也头疼万分,于公她偏向求和,于私她断断舍不得自己的女儿。且不说这一路千沟万壑再难相见,其次兰沁禾一个和亲的郡主会遭受什么待遇也难以想象。
身在官场,有些事实在是千丝万缕迫不得已。
“可依我之见,西朝开国以来鞑靼屡犯边境,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再不给予痛击,我泱泱西朝的颜面无存。”
gu903();说话的是殷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