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雁停摸了摸儿子的头:“你乖,这两日自己好好念书,后日我们就回来了,珩儿是爹爹和父亲的小宝贝,不会忘了你的。”
珩儿将信将疑,目光转向萧莨,萧莨微颔首:“嗯。”
“好,珩儿会听话的!”小孩终于安心了。
车行了一段,待再看不到小孩的影子,祝雁停才心神不宁地阖上车窗,萧莨正靠着软枕闭目养神,平静道:“这么担心你就别去了,留下来陪着他就是。”
祝雁停看向他,萧莨依旧闭着眼,面上无波无澜,他有些拿不准萧莨这话里的意思,实话实说道:“珩儿在行宫里安全得很,你一个人出外我更担心,我跟着去哪怕什么都做不了,也比留在行宫里强些,至少我心里踏实。”
萧莨没再接话,安静一阵,祝雁停想了想,又问他:“你先头跟珩儿说了什么?他怎么就肯听话了?”
萧莨淡道:“他从小就这样,哭得厉害的时候先让他转移注意力,再跟他讲道理,他才能听进去。”
祝雁停轻出一口气,原来是这样,果然在带孩子这件事情上,他还是比不了萧莨。
他也不再说了,净了手,跪坐在矮几前,点香煮茶。
热气袅袅而升,茶香混着淡淡熏香,在不大的车厢里弥漫。
祝雁停将煮好的茶递给萧莨,萧莨终于睁开眼,祝雁停将茶杯往前送了送:“你试试。”
萧莨犹豫接过,啜了一口,又皱着眉搁回矮几上,祝雁停问他:“不喜欢?”
萧莨丢下句“太淡了”,随手拿起本书。
祝雁停一叹,从前萧莨就喜欢喝他煮的这茶,但这几个月他早发现萧莨如今只喝浓茶,尤其夜里头疼睡不着的时候,更是一杯一杯地浓茶往下灌,用以提神。
想到这个,祝雁停没忍住提醒他:“浓茶喝多了也不好,夜里头疼不适,更不该喝那么多茶。”
萧莨觑他一眼,没说什么,目光又落回手中的书册上。
祝雁停看他片刻,贴过去小声与他道:“在车里就别看书了,一会儿又头疼了,我陪你下棋好不好?”
祝雁停贴得太近,萧莨几乎一低眼就能看到他带笑的眼眸,他的嘴角上勾着,唇边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萧莨转开视线,未有接话。
祝雁停便当他是答应了,取出棋盘来,在矮几上摆开。
他们刚成婚那会儿,情爱正浓,哪怕只是默不作声地一起下棋几个时辰,都觉万分欢喜,如今时过境迁,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对弈一场,却着实不易。
祝雁停手中捏着棋子,无意识地摩挲,小心翼翼地抬眸,望向面前的萧莨。
见他垂着眼,目光盯着棋盘,却不似在思考棋局,更似心思飘忽,祝雁停笑着提醒他:“表哥,下棋时专心一点呗,别胡思乱想了。”
萧莨陡然抬眼看向他,眼瞳微缩。
祝雁停坦然看着萧莨,又喊了一声:“表哥。”
之前萧莨不让他这么喊,他怕惹萧莨不高兴,也就不喊,可现在他觉着,萧莨或许还是喜欢听他这么叫他的,哪怕萧莨面上再不满,他也不打算改口了。
安静对视片刻,萧莨垂眸,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下午,车抵江扬县。
江扬县是离景州较远的一个小县城,县城东北面有一处较大的决口,十数个村落都遭了灾,先头刚开始下雨时萧莨安排当地官员做好预警,这里的县令没当回事,也没将离江岸近的那些村落的百姓转移去高处暂时安置,结果就出了事。
当地的县官俱已被处置,幸存的灾民都迁去了邻县安置,萧莨不顾下头官员苦苦阻拦,亲自去了离决口最近的坝上查勘。
雨还在下,但已比前几日小了许多,萧莨下了车,撑着伞踏着泥泞不堪的路往前走了一段,直到再没了路才停下。
他站在大坝上,远眺着前方在细雨下的滚滚江水,眉目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祝雁停跟上来,轻声问他:“你为何一定要来这里看?”
萧莨哑声道:“这座堤坝,七年前工部曾拨了款重新修缮过,才七年而已……”
祝雁停微怔,那时萧莨还在工部,且就在都水司任职,或许这事还经了他的手,短短七年,这一段就又被冲垮了,说不得是在修缮时就有人偷工减料,难怪萧莨这般气怒,执意要来看个究竟。
七年前他还只是个小小的工部六品主事,如今手中却已握有半个天下,日后这整片江山都会是他的,可要治理这片江山,却远比打下它更难。
祝雁停宽慰他:“慢慢来就是了,你才二十几岁,若是能再活个五十年,还怕治不出一个盛世来么?”
萧莨的眸光微滞,转眼看向他,祝雁停与他站在同一片伞下,余的人都自觉退后了十步跟在后头,并肩而立的,只有他们。
对上萧莨平静中隐有波澜的目光,祝雁停微微一笑:“我陪你一起啊,五十年、六十年,一百年,都陪着你。”
第95章别想动他
入夜,江扬县的县衙里灯火通明,萧莨与随行官员在此驻跸。
近亥时,萧莨才与人商议完事情,回去后院歇息。
祝雁停叫人打来热水,拧干热帕子递给他,顺手又去帮他解腰带,随口问道:“明日还要去临县看那些灾民安置的情况吗?”
“嗯。”萧莨神色疲惫。
祝雁停有一点担忧,提醒他:“我叫随行的御医开了方子,明早出门前我们都喝碗药,这水灾之后最是容易生疫病,小心一些总没错。”
萧莨捏起他下巴,深深看着他,祝雁停愣神一瞬:“怎么了?”
“……明日你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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