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衡之便笑了笑,道:弟子身上所带银两不多。
顾拥雪就从怀中取出些散碎银子放到了桌子上。
亓衡之立刻道:师尊稍等,弟子这就去给您和师弟买好吃的,咱们吃完再赶路!
顾拥雪喝着茶,闻言竟有些熨帖之意。
宋沉轩自知亓衡之此去没那么简单,捧杀地道:师尊,没想到亓师兄也有如此体贴的时候。
顾拥雪附和道:他也不算一无是处。
不知过了多久,顾拥雪闻到了一股直钻口鼻的臭味。
亓衡之手中端着一个盘子,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利落将托盘上的饭菜放到了他们的桌上。
亓衡之手里端的是盘蒜蓉臭豆腐。
那小二模样的人放上来的则是一盘凉拌鱼腥草、一碗炒臭笋,还有一罐深色透亮的腌大蒜!
顾拥雪捏紧了桌角,浑身都紧绷了。
空气中满是鱼腥草的腥味、臭笋的臭味,还有腌蒜那一股腌渍久了的醋酸味!!
更过分的是,亓衡之夹了一块蒜蓉臭豆腐,殷勤地放到了他面前的饭碗里!
宋沉轩故作诧异地道:这难道是苏河一带的美食吗?我怎么听闻苏河一带擅长炖、蒸、焖、炒,口味清鲜清淡。
亓衡之嚼着蒜蓉臭豆腐,含糊地道:是吗?刚才我去的那家酒楼,掌柜的说这几样菜最好。他嚼完臭豆腐以后,对着顾拥雪,鼓起腮帮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顾拥雪目光骤冷,屏着呼吸,啪地拍了桌子,站起了身!
亓衡之露出无辜的表情,道:师尊,怎么了?
顾拥雪盯他半晌,冷笑道:这么好的东西,你可得都吃完才行!
亓衡之手中的筷子一顿,讨好地笑道:师尊不吃吗?
顾拥雪将那盘鱼腥草重重地放到了亓衡之的跟前,道:你吃!!
这四样菜里亓衡之唯独不喜欢吃鱼腥草,瞄了一眼顾拥雪,慢吞吞地夹了几小根,半路又故意掉了。
顾拥雪毫不客气,夹了一大筷子的鱼腥草放进亓衡之的碗里,声如寒冰地道:你给我都吃光了!
亓衡之拖延地道:弟子是要吃的,只是师尊给我夹这么多做什么?这菜是用来配饭的,又不是用来当饭的。
顾拥雪冷冷道:你既喜欢吃,当饭也无不可。
亓衡之想了想,道:那师尊也吃。竟又夹了一筷子的鱼腥草,放进了顾拥雪的碗里。
顾拥雪五感敏锐,乍闻见鱼腥草的腥气,胃里一阵翻涌差点没吐出来。
亓衡之挑的四样菜刚好是他最深恶痛绝的!这么凑巧,不是故意的谁信?!
宋沉轩道:这些东西闻起来便难以入口,师尊他身体不好,师兄还是再去买些清淡的菜吧。
亓衡之对着碗里的鱼腥草正自骑虎难下,闻言立刻放下筷子,柔声道:就听师弟的。
顾拥雪不发一言,沉着脸,离开了。
宋沉轩眸子一暗,跟了上去。
顾拥雪走到拐角处,半靠在巷口的一棵树下,双眸紧闭,强压汹涌的反胃之感。
宋沉轩道:师尊没事吧?
顾拥雪睁开眼,站直了身躯道:无事。他蹙眉,你怎么跟来了?
宋沉轩道:弟子只是见师尊似乎受不了那个气味他从怀中取出个香囊来,道,师尊闻闻这个,应该会好过些。
顾拥雪没有推辞,接过来吸了一口。
这香囊里的香料馨香扑鼻,甚至把他紧绷的神经都安抚了下来。
之前的恶心,慢慢的都淡了。
顾拥雪些许诧异道:这是你自己调的吗?
宋沉轩道:操琴时必要焚香,弟子不惯坊间的香料,便自己调了几味,师尊喜欢吗?
顾拥雪道:喜欢。
宋沉轩目光流转地道:师尊喜欢就好。
有一瞬间,顾拥雪从他小徒弟的眼中瞧见了缱绻情丝,但那不过转瞬即逝,顾拥雪甚至未明白自己看见了什么,宋沉轩的眸子便已如往日般澄澈。
咱们回去吧。
宋沉轩挑眉。
顾拥雪冷冷道:回去看你师兄怎么把那盘鱼腥草吃完!
但是亓衡之当然不会那么傻,他趁着宋沉轩和顾拥雪不在,十分鸡贼地把那盘鱼腥草给倒掉了。
臭豆腐、炒臭笋、腌蒜都还在,亓衡之又买了些熟食并糕点,放在它们的周围。
顾拥雪回来扫了一眼桌面便知端倪,冷冷地看了亓衡之一眼,也没说什么,把熟食与糕点端起,放到了旁边另一张桌子上。
亓衡之道:师尊这是干什么?
宋沉轩心领神会,把剩下的熟食与糕点也端走了。
顾拥雪示意宋沉轩坐在他的对面,两人重新抽了筷子,用饭。
亓衡之虽爱吃那重口味的东西,但若当饭吃,自然也受不了。
于是亓衡之亦坐到了顾拥雪他们那一桌,夹过臭豆腐的筷子就准备去夹糕点。
顾拥雪手中的筷子一转,啪地打上了亓衡之的手指。
亓衡之痛得把筷子都给扔了:顾拥雪!
顾拥雪看着他道:你叫我什么?
亓衡之立刻意识到他现在和他只是单纯的师徒关系:师尊。秒怂。
顾拥雪哼了一声,从筷子筒里抽了一双新筷子给了亓衡之,低头吃饭。
吃着吃着,他嘴角边竟有丝笑意压制不住,转瞬即逝。
宋沉轩余光一直注视着顾拥雪,慢慢咀嚼着口中的饭粒。
苏河一带的菜都是鲜美清甜的,只这饭粒却是苦的。
朦胧淡月。
夜凉如水。
夏虫还未完全寂静,秋风却已透了凉意。
顾拥雪刚走入余桥镇便停下了脚步,夜风吹拂着他的发丝。
亓衡之道:师尊?
今日正好是月圆之夜。顾拥雪道,余桥镇的狐妖行的是采补之术,你们可知引这样的狐妖现身,有什么窍门?
亓衡之道:我记得是要以人身上的气味诱引
顾拥雪颔首,转过身,盯着他。
亓衡之:
采补修炼的妖魔都是靠气味选定目标的,人身上穿的衣服越少,那么散发出来的气味就越浓。
诱引这样的妖魔最好的法子就是脱衣服,脱得越干净,引来的机会越大。
顾拥雪这样的身份当然不可能干这种事,而亓衡之也不可能让宋沉轩脱光光
亓衡之认命地道:我脱,我脱。
顾拥雪点头,顺位找了个风口,正好是镇内一座小园的牌楼下。
亓衡之慢吞吞地解腰带,慢吞吞地解衣裳。
牌楼两边的尖角都挂着一盏灯笼。灯笼的光不算暗,映照着亓衡之垂落在胸口的乌黑的发。
亓衡之不过十八九岁,少年人挺拔的身躯结实而又有张力,像棵小树似的。
顾拥雪在亓衡之脱至腰腹时就别开了眼。
他的身材很完美,发丝散在匀称的肌肉前,更有一种年轻人特有的吸引力。
亓衡之嬉笑道:师尊,你的耳朵红了。
顾拥雪还是没把眼睛转过去,硬声道:你看错了。
亓衡之忍不住地笑,衣裳绑在结实的腰腹处,整个人往后靠在牌楼上笑得浑身发抖。
宋沉轩淡淡地道:师尊,我们是不是该回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