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睡着,静谧里响了几声哑哑的咳,沈辞眼微眯,有些被吵醒,这里毕竟不比软和的床,硌得慌,能睡上一两个小时就已经不错。
他刚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又听见那熟悉的闷咳。
沈辞的睡意消了消,往秦野那里看了眼,对方盖着兜帽,露了半张脸,脸色不正常,眉上起川,看起来不太舒服。
他一僵心里空下一拍,伸手去试了试温度。
先前叫嚣着野哥没那么容易倒下的人烧得额头滚烫,没人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烧起来,也不见他说些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不会出什么问题。
沈辞无端想起那天夜里,对方似笑非笑,拿那双能剖皮窥骨的眼睛看他,拍开他手叫他让开。
他本要收回手,这次却被秦野握住,重新放了回去。
秦野这会儿正烧得迷糊,浑身发烫,那有些冰冰凉凉的手掌盖上来时他恍惚间在闷里得了口喘息,可这点凉意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想再缓一缓,下意识便一拉一盖。
他只是太难受,这一动作几乎出于本能。
可对于沈辞而言却是击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9章
秦野烧得厉害,做着光怪陆离的梦,握着沈辞的手妄图再得一点凉意。
而本要退开的沈辞却是被这一扯扯得一脚踩进深渊。
他完全没想过秦野会这么做,沈辞说不出那一刹那自己是什么心情,百感交杂里混着点难言的酸涩和欣喜,这挽留一般的无意识小动作,把他压抑的东西一并翻出来,剖开放在了天光之下。
他僵在那,终于对自己妥协。
而秦野还在浑噩里熬着,刚刚拽回来的一点清冷才不过几秒,又悄然而去,他眉心一皱,想再抓却是抓了空。
茫茫间他清醒了几分,微微掀起眼皮把手往额上放了放,不正常的高温烙在手背上。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有点烧。
秦野一手撑地半坐起身,隐约觉得刚刚有其他人摸过他额头,像是真的,又像在梦里。
他浑浑噩噩往周围扫了眼,正中央的小火堆已经熄灭,对面六个聒噪现在安静得没有一点声息,身侧那个很会叭叭的还在,但另一个已经不见。
秦野第一个念头是这人怎么这么多破事,怎么又不见了,自己他妈是不是又要去找一轮。
随后他摸出口袋里那个小皮圈看了看,没亮红灯,也没亮其他颜色的灯,只是暗在那里,没了光。
秦野短短一愣,随即思绪慢慢回拢,眯眼轻轻啊了一声。
因为高烧而一片混乱的脑子忽地一片清明,思维跟逻辑重新上线,把刚刚那些好似镜花水月的东西一拼,得出了最为合情合理的解释。
他对这些渣男渣女并没那方面感情,顶多把他们当个普通朋友,而现在那个朋友出局了,理由似乎是因为喜欢上了他。
秦野松松垮垮背靠石墙坐了片刻,把小皮圈收起来后摸出了先前没抽的那包烟。
外面的雨已经停下,天还暗着,只是很远的地方有一丝亮。
他起身往外走了几步,斜斜依在侧边石壁,从烟盒子里抖出了一根还没有彻底浸湿的烟。
烟被点上亮起一点若隐若现的橘光,藏在雾蒙蒙的烟气里虚晃不清,秦野抽了两口,嗓子有点疼,握掌成空拳,抵在唇边压着声音咳了几声。
身后恰好有脚步声响起来,秦野望了眼,严启烈睡眼惺忪站在几米开外,饶有趣味看着他。
干什么,抽烟还半夜偷着抽,扣扣搜搜的。他笑着损完秦野后眉梢微扬,唇角跟着挑,态势跟之前那夜讨酒差不了多少:见者有份啊,给我也来口。
严启烈说着靠上去,像先前那样去揽了秦野的肩膀。
被揽肩那个倒也没把他推开,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沈辞呢?放水去了?严启烈还不知道那事,问完手一伸就去强夺那支烟。
秦野没躲,大方把燃到一半的烟递了过去。
没,他走了。
走了?走去哪。严启烈毫不介怀地叠着刚刚秦野在烟屁股上留的印,十分迟钝的问了句,问完才回过神似懂非懂地觉察到了什么。
他捏烟的手一顿,这才后知后觉去看秦野,你干什么了?
直男秦野也不是很明白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他沉默没回话,低头又点了一支,严启烈愣愣看着他,你别是把炮补上了,操,我这支不会是事后烟吧。
补你妈,收拾收拾脑子,成天想的什么。
两人在外头吞云吐雾,严启烈似乎不觉得这算什么事,依旧一副吊儿郎当样。
我就知道,迟早的事儿,那天寝室头次见老子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来他以后要栽你手上,这叫强撩不成,自送人头。
秦野高烧还没退,正一阵阵头疼,一身骨头也没舒服到那里,也就不是那么想说话。
严启烈只好一个人在那逼逼,他手上的那支烟燃到尾巴,被他丢在地上拿脚尖捻灭了火光。
他看着地上那个烟蒂,含着最后一口烟侧头往秦野那里轻轻一吹,笑着道:
野哥,我们刚也算间接打啵儿了。
严启烈说完这句瞟了眼秦野,那人似乎没什么反应,他索性又加了句猛的:
要不要改天直接嘴儿一个?
秦野淹在虚朦朦的烟气里,听着他这句话忽而笑了,被他捏在指尖的那点火光亮得隐隐绰绰,他侧过头朝严启烈一望,声音沉沉哑哑:
还上赶着跟我玩儿?
他说完这句停顿了半秒,一双眼里没几分温度,拿捏的笑音恰到好处,
别了吧,会死的。
明明也不是什么威胁性的话,严启烈却被瞬间压得没了声。
严启烈甚至有一瞬间觉得他说得很对,自己这行为跟沈辞可能没什么区别强撩不成,自送人头。
他打了个哈哈,借着睡觉的由头没把这话题进行下去,选择了战略性撤退。
夜里空气清冽,因为下过雨的缘故连天都干净不少,黑压压的云已然散开,取而代之的是几颗漂亮星星。
秦野抽完烟又回去睡了会儿,次日醒来后天朗气清,小姑娘们精神气都不错,毕竟是半夜开过夜谈会的姐妹,塑料革命友谊长存。
而在发现少了一个人后她们先是反应一会儿,没多久也都接受了。
这游戏一直在减少人数,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如果不是特别亲近的关系,没人在意。
至于秦野,显然没休息好,眼下苍青,唇色淡,精神差,但依旧是一副散散慢慢万事无谓的模样。
一如开始他领着这伙人进山谷,走时他们仍旧原路返回。
野营地的帐篷已经被收起整理好,大巴正在等他们上车。
上车后秦野依旧选在后排,依旧把包放在旁边,依旧闭眼睡觉。
他拿手背试了试自己温度,试不出个所以然,跟昨晚比好了些,但还是有些烫手。
秦野有点恼,他本以为睡一晚上这烧也就自己退了,但显然有些事并不由他说了算。
大巴摇摇晃晃往前走,秦野昏昏沉沉,身边的包被人拎了起来,这类似的展开在来时也上演过一轮,他听着窸窸窣窣的动静以为还是那人,没睁眼,哑着嗓子念了一句。
姓严的,别来吵我。
大佬,我是你大腿配件,姓林。
那也别来。
野哥你怎么今天脾气这么大。
秦野没搭理她也没说话,双臂交叠,靠着椅背头微微往旁侧着。
林琪不依不饶:
你声音怎么了,感冒了?有点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