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马车进入皇宫,萧岭也没想出来这件事最好的应对方式是什么。
萧岭同谢之容开玩笑道:“刚启用之容时,有朝臣说,若是之容做了守将,与朕岂非是两地分居?”
谢之容不着痕迹地将梳子拢进袖中,道:“陛下不是因公废私之人。”
萧岭把这句话认作是谢之容对他宵衣旰食的认同,颔首道:“之容亦然。”
谢之容:“……是。”
朝会散后,萧岭回未央宫换了衣服,不愿再折腾去书房,便在未央宫看奏折文书。
许玑将昨天发生的事情详尽地汇报给了萧岭。
才看两三本,就听得一个极欢快的声音还没踏入内室就响了起来,“哥——”
即便知道萧岫听不见,萧岭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萧岫三步并两步地进入内室,就见萧岭正眉宇微缩锁地看奏折,听到脚步声,只一抬眼,“阿岫来了,坐。”
五个字,言简意赅。
萧岫仍快乐的得像是要摇尾巴了,“自从新嫂入宫,兄长就愈发忙碌了。”
说完就觉得自己这话有歧义,仿佛在打听他哥内宫之事似的。
萧岭一面看,一面道:“阿岫的意思是,朕从前不勤快?”
宫人送来茶点,在没摆上案时就被萧岫捏走了一块,叼着一小块糖酥含糊道:“倒无现下这般勤勉。”
萧岭心念微动。
以书中萧岫对于萧岭的亲近,对于自己兄长这样大的变化不会不察觉。
可萧岫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就非常自然,仿佛没有觉得任何不对。
糖化在口中,少年人享受地眯起眼睛,明明生得气势凌人的凤眼,却总给萧岭一种小狗的错觉。
“昨儿臣弟也去了七巧坊,”萧岫吮着慢慢化开的糖,语调比他嘴里含着的糖酥还要甜上几分,含糊且软,“买了皇兄先前给臣弟买的点心,无论怎么吃也不如皇兄先前给的好。”
萧岭询问;“七巧坊换师傅了?”
萧岫差点没被嘴里的糖呛到。
萧岭被他的咳嗽声惊得抬头,往萧岫的方向推了杯茶。
萧岫接过,一饮而尽。
“怎么?”
萧岫闷声道:“无事。”
萧岭又继续低头看,随口对着正端茶杯发呆的萧岫道:“阿岫近来很清闲?”
留王殿下哪日不清闲?
萧岫笑眯眯道:“若是事关皇兄,臣弟自然是万死不辞的。”
“那朕给你寻个差事,你觉得如何?”萧岭得到肯定的答复,眼前一亮。
萧岫闻言,眼睛瞬间睁得溜圆,神情可谓不可置信与大惊失色混合,仿佛被谁不小心踩了尾巴,他现在只能庆幸那口糖酥被他含水咽下去了,不然还能再呛他一次。
“陛,陛下?”萧岫慌得连兄长都不叫了,结结巴巴道:“您三思,如臣弟这等不可雕的纨绔子弟,还是,还是为祸一方欺男霸女比较妥当,您千万别给臣弟安排差事,”对上萧岭似笑非笑的眼睛,他吞了下口水,补充,“臣弟不是不想干,是怕才疏学浅,耽误了国事。”
萧岭放下奏折,亦朝萧岫笑。
他生得好,笑起来也好看,只拿一双漆黑如墨的漂亮眼睛看人,就足够被他静静看着的人面红。
萧岫脸也红,耳朵更红,但不是因为欣赏兄长的笑,而是因为受惊太过。
萧岫不傻,更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单纯不知世事。
作为一直深受皇帝这个既暴虐又多疑的皇帝最宠爱信任的弟弟,萧岫可能比萧岭身边绝大部分人都聪明太多。
“陛下,”萧岫的声音越来越小,“您不会真要给臣弟安排差事吧?”
不安在萧岫心中越发扩大。
面对着比从前更深不可测的皇帝兄长,他很难确认,这究竟是萧岭的真心,还是一种试探。
他实在厌恶这种试探,面上却滴水不露,眼睛都垂下,低落委屈的模样。
萧岭看他这种反应,叹了口气,“朕以为,如果你出面,从宗亲中追讨陈欠,或许比寻常朝臣更容易一些。”
萧岫被这句一言蔽之中心思想就是要钱的话砸懵了。
追讨陈欠?追讨什么玩意?
这事目前除了正在查账的官员无人知晓,萧岫半点风声都不曾听闻,故而乍一听来,难免惊愕。
萧岭的语气非常认真诚恳,由不得萧岫不相信。
他也相信,自己的好兄长是真动了让他去和宗室要债的年头。
方才对于试探的阴郁顿时一扫而空。
萧岫脑子里的想法此刻混乱得难以梳理。
但是,但是……好多话涌到萧岫唇边,他犹犹豫豫地说出了句,“但是陛下您不觉得,让熟人去主理此事,更拉不下脸吗?”
萧岭也考虑过这种问题,因而又叹气,“旁人没你这样高的身份。”
纵观现在还活着的朝臣,没有哪个在身份上能高过萧岫,毕竟他好歹是个亲王。
身份这般尊崇,面对身份同样不低的王室宗亲阻力就会小上很多。
况且萧岫更不用事必躬亲,而是大多数时候在审计司当个震场面的吉祥物就行。
“兄长现在很缺干吏?”他怎么看都和精干这两字不沾边吧!
萧岫以朱笔在奏折上批复数十言,回答:“缺。”
gu903();萧岫期期艾艾地说:“臣弟,臣弟爱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