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2 / 2)

一夜好眠。

翌日,两人都未起大早,虽是醒了,仍都不愿意起来,以萧岭对谢之容的了解,深觉谢之容此人克己节制,哪想每每萧岭要起来的时候,都是谢之容抱着萧岭的腰,喃语道:“陛下,再睡一会。”

如是几次,萧岭忍无可忍,“之容。”

谢之容掀开眼皮,裹着一层水汽的回眸流露出的情绪茫然至极,“陛下,怎么了?”

“既然早醒了便起来。”

“今日无事。”谢之容柔声道。

萧岭毫不客气,“莫要做梦,你我不可能有无事的时候,”方才拿到被子外的手发凉,他顺手往谢之容脖子上一贴,后者猝不及防,被冰得一下睁开了眼睛,“快起。”皇帝道。

谢之容无奈地坐起来,“是是是,臣明白了。”

萧岭亦做起来,戏谑道:“谢卿可是在想,旁人在三日不朝时都能好好歇息,与朕同床,却不得好眠?”

谢之容笑,“臣无此意。同陛下宿在一处,”他靠近,在皇帝耳畔低语,“日夜操劳,不得休憩,臣可求之不得,可惜陛下不愿成全。”

萧岭顺手他下颌处摸了一把,好像也很可惜似的,“朕体力不支,无法奉陪。”

自从与谢之容亲密无间之后,萧岭也能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的确羸弱,体质比旁人差,同谢之容这等能提剑上马征战沙场的将军更比不得,谢之容身上每一处肌肉都得到了极佳的锻炼,萧岭非常有自知之明,承认了不丢人,硬撑着不肯求饶哭得喘不上气才丢人。

谢之容有文书欲看,先去了御书房。

萧岫则惦念他的皇帝兄长,估摸着萧岭起来的时间,到了未央宫。

一路上,他也听说了皇帝将后宫诸人遣散的消息,一时心中震惊无可言说,又哽着什么一般,酸涩烦闷非常。

然而甫一入未央宫,不等许玑通报,少年人已一阵风似的进来了,见了个礼,笑容还是轻快明媚的,“皇兄。”

萧岭抬头,见到少年粲然的笑颜亦笑:“阿岫。”

萧岫极自然地坐到了萧岭旁边,“臣弟昨日也来了,只是听闻谢将军在未央宫,臣知道皇兄与谢将军定有大事要商议,故而不敢打扰。”

萧岭笑着问道:“阿岫还有不敢做的事情?”

黯色在少年清亮的眼眸中一闪而逝,萧岫偏身,从宫人正要放到案上的盘中取了块茶点送入口中,含糊地笑语:“臣弟啊,臣弟不敢做的事情可多着呢,譬如说,”戛然而止,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口中的糕点,凤眸弯着,看向萧岭,似乎在等萧岭问。

可萧岭没问。

等了半天,先沉不住气的反而是萧岫,“皇兄怎么不问?”他将茶点咽下去,闷声问道。

萧岭道:“朕以为你是怕呛到才没一边吃一边说。”

萧岫:“……”

萧岭看了少年一眼,见他眉眼都耷拉着,忍不住笑道:“那朕问,阿岫不敢做什么?”

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碎渣,萧岫极有脾气,“臣不告诉陛下。”

萧岭一笑,一面看奏折,一面道:“阿岫近来能静下心来看书,朕心甚慰,”萧岫眼前一亮,双颊旁边的小酒窝立刻浮现出来,“学者必有师,以通其业,”萧岫神情一变,一眼不眨地看向萧岭的方向,警惕,无端地让萧岭想到了竖起耳朵的小狗,“你已经十六了,朕没有再给你找个先生的打算,只怕你看书时有些疑惑,想找个饱学之士为你解惑。”

萧岫先前几个先生的结果朝中皆知,哪个饱学鸿儒敢来教留王爷?怕是没教好不说,先把自己气死了。

萧岫满不在意,点点头,“皇帝是为臣弟好,那便劳烦皇兄找吧。”见萧岭的神情,他试探问道:“有了?”

萧岭嗯了声。

萧岫心说到底是哪个倒霉学士被他哥看上了,捏了一小块糕点放入口中,“是谁?”

萧岭道:“谢之容。”

萧岫差点没被自己呛死,一时间咳得惊天动地,眼泛泪花,看得萧岭大惊,忙倒了茶水,给他顺气。

萧岫捂着喉咙,双眼通红地看着萧岭,几乎要哭出来。

不说萧岫这一干名门子弟都是在谢之容木秀于林的阴影之下长大的,只论谢之容与萧岭的关系,萧岫看见谢之容都恨得牙痒,先生?解惑?他兄长这是想要了他的命!

但萧岫没有明着拒绝,他道:“臣弟愚钝,谢将军事务繁忙,臣弟不忍打扰,令谢将军再添烦心事。”

萧岭听后也不勉强,只笑着摇头,“这可不是真心话。”

萧岫立时道:“臣弟怕谢将军打臣弟。”

萧岭奇道:“他打你作甚?”继而安慰,“有朕在,他不会。”

得了萧岭这句保障,萧岫眸光一转,同萧岭讨价还价,“既然有兄长在,谢将军不会,那陛下在御书房时,臣也在御书房学习可好,只占一斗室,绝不打扰陛下。”

萧岭倒不在意,萧岫在御书房,谢之容也在,不仅能教萧岫,他们二人谈事也更方便,“可以。”他答应得极痛快。

“那今日?”萧岫反而跃跃欲试。

萧岭道:“近日都不行。”

萧岫立时又耷拉下去。

萧岭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萧岫眼中似有光泽涌动,但马上,就被一片明媚的笑意取代了。

萧岫恋恋不舍,但还要在萧岭面前装得读书样子,于是只留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回府去了。

萧岭将此事同谢之容说了,谢之容更无不可,“全凭陛下心意做主。”他道。

诚如萧岭所说,近来的确公务繁忙,萧岭与谢之容都忙碌非常,偶尔萧岭想起还非常无奈,只觉得让谢之容去给萧岫讲书的时日遥遥无期。

半月之后,张景芝的回信至,各地驿站已是用了最快的速度。

张景芝也给谢之容写了信,但并不与给皇帝的信在一处。

萧岭拆开信,即便张景芝言词精炼,这封信仍旧很长。

张景芝在信中分析了羌部如今的情况,与谢之容所说相差不多,其中对昆舆兰楼阙描述甚多,张景芝说昆舆兰楼阙性残忍,即便在羌部这样人伦礼法不算分明的地方,都足以令人骇然,其上位之后做的第一件时便是杀兄屠弟,将有望取他而代之的王室成员尽数杀了,但因昆舆兰楼阙能力的确过人,整合诸部,手段又极其狠绝,才使羌部眼下看起来并无反对之声。

但长久这样下去,羌部定会先从内部分崩离析,起萧墙之祸。

可等羌部内部崩解,又不可能。

羌部会随时骚扰攻击玉鸣关,并且会比从前更为紧迫,大战不可避免。

昆舆兰楼阙眼下需要的不是南下中原,而是攻破玉鸣,侵扰诸州,威慑帝都,再等着朝廷来同他谈条件。

或者,羌部根本不需要攻破玉鸣,只要玉鸣守军不应战,羌部士兵大可持续不断地骚扰,劫掠百姓,使边境不稳,最终朝廷无可奈何地让步,以求一时安稳。

所以,若是萧岭不想,不愿意让权求和,则必要做好会有大战的准备。

以张景芝所想,可趁羌部此时大多认为朝廷为休养生息不会贸然开战的功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长驱直入,直捣黄龙!

必要速战。

不必攻下羌部全境,但要等羌人来求和,来让步,占据主动。

此战若能告捷,则可威慑四方,保边境数十年太平。

萧岭放下信。

张景芝的意思已再明显不过。

这封信太长,萧岭看完之后惊讶地发现谢之容也在看信,不仅在看,唇角还流露出一丝笑意。

萧岭下意识道:“怎么这样高兴?”

谢之容垂首笑道:“臣失态。”他一抖手中信纸,“家师在信中提了几句边境的事,他猜到了陛下问臣羌部的状况。”

萧岭更疑惑:“那为何高兴?”总不能是在高兴张景芝猜得准吧?

谢之容道:“臣先告罪,”语气微微上扬,“家师说,臣在吹枕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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