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2 / 2)

破云2吞海 淮上 2286 字 2023-09-10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知道那两个小时里张博明到底想了什么,亲情、大义、道德谴责和良心质问在他激烈的心理挣扎中都占据了多少成分。不过两个小时后,当他看到林炡手里那张纸条时,所有挣扎都不重要了他意识到如果自己选择去当沉默的帮凶,父亲便会对吴雩下手灭口。吴雩知不知道实情不重要,只要他活着,他本身就是张志兴所有罪行的证据!

因此张博明不顾一切做出了决定,他在纸条上约定的六点到来时独自一人登上天台,是为了告诉张志兴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真相,要拼尽所有代价揭发这个亲生父亲!

隐藏求救信号的人是你,吴雩含着滚烫的血气轻轻道,茶马古道的幕后创办者是你。

张志兴眼眶通红,但依旧死死盯着吴雩,丝毫不为所动:你也许不知道,我儿子直到最后一刻都在想尽办法掩护你。不过那已经无所谓了。

他站起身,走到另一端墙角捡起之前林炡被打落的枪,回到落地窗台边指着悬挂在半空的吴雩,然后枪口略微移动,瞄准了被吴雩紧紧抓住的那根钢管:

如果你刚才把纸条撕毁,现在一切都不会发生,你本来是没必要死的。

吴雩张大的瞳孔中映出枪口,只见张志兴食指扣向扳机:

永别了,画师。

砰!

第126章

砰!

就在扣动扳机的同时,劲风从身侧瞬间近前,张志兴被猝不及防狠推摔地,子弹当即打空,手枪顺地滑出!

他心中顿知不好,还没来得及去抓枪,紧接着被来人揪住反拧、重踹跪地,冰凉手铐一声喀嚓,三下五除二便铐在了墙角的铁栏上。

张志兴惊怒交加一回头,所有血色当场从脸上褪得干干净净:是你?!

是林炡!

林炡一身狼狈,大衣已经脱了,羊绒衫和西裤上都沾满了灰尘,脸上、手上被蹭出了好几道血痕,额角至颧侧还残存着网状的压印。他根本来不及跟张志兴啰嗦,扑到窗台边向吴雩伸出手:我刚从那网里爬出来多花了几分钟,快上来!

半空中只见吴雩嘴唇阖动了下,轻轻问:步重华他们在路上了吗?

林炡扭头望了远处角落兀自挣扎的张志兴一眼,压低声音道:已经收网准备过来了。你快上来!

但吴雩直勾勾地望着他,没有动作。

吴雩?

林炡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股寒意涌向四肢百骸:你在想什么?他妈的快上来!

寒风呼啸刮过林立的钢铁脚手架,发出尖锐哨声,就像一曲渺远的挽歌。

你知道吗,吴雩小声道,我今天才知道,没有人放弃我们。

林炡看着他的表情,顿时心下冰凉,意识到吴雩并不是在跟他说话。

没有人曾经放弃我们。吴雩再一次喃喃道。

他被仇恨淬炼了十年的血腥基石在这一天轰然坍塌,化为齑粉,随着整个世界纷纷扬扬呼啸远去。

张博明死了,真凶落网了,所有秘密都很快将曝光于天日之下。

当年被命运抛进地狱的种子生根发芽,从深渊中拼命向烈日伸出藤蔓,它知道自己竭力开出的花为光明所厌弃,注定将在拥抱骄阳的那一刻,被焚烧直至死亡。

吴雩!那一刻林炡全身的血都轰上了头顶:你不想再见步重华一眼了吗?你,你

吴雩闭上眼睛,那瞬间林炡猛然探身死死抓住了他的手,半边身体瞬间滑出半空:你不想抓住鲨鱼了吗?!画师?!

电光石火间林炡意识到自己每个字都掐中了死穴。

每一毫秒都仿佛没有尽头,吴雩奇怪地颤抖起来,微微睁开眼睛,喘息地望向他。

你给我上来!林炡声嘶力竭怒吼,咬牙发力把人硬提了半寸,吴雩终于条件反射抓住钢管,在稀里哗啦动静中两人都滚上了水泥平层。

林炡粗喘着站起身,但就在这种情况下还没忘记谨慎地站在吴雩身后侧,隐隐挡在了他和窗台之间。不远处张志兴挣不开铁铐,已经全身瘫软在地,在昏暗中嗬嗬地冷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你俩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作戏!

最后几个字堪称咬牙切齿,他一瞟吴雩,又意有所指地望向林炡:你早就知道了,对吧?!

是,所以我确实从来没怀疑过你。林炡苦笑起来:他有杀人的充分动机,但你却是张博明的亲生父亲,而且是除了我以外唯一一个嚷嚷着张博明不可能自杀的人不过现在想来,你那痛失爱子的不甘也全是在表演而已,否则凭你的资历人脉,早就想尽办法找关系托人重启调查了,何必只停留在口头上?

张志兴脸上扭曲的神情消失了,惘然从那浑浊的老眼中流露出来,似乎又看到了亲生儿子坠楼那一刻惊愕凝固的脸,以及自己拼命伸出却终究落空的手:不不全是。

不全是表演。

我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他又没做亏心事凭什么要有负罪感?!张博明不可能是自杀,我不相信!

那不是表演。

我真以为杀死张博明的凶手是吴雩,直到四个小时以前,我终于下决心去找他对质,想把当年所有事彻底解决,却没想到他告诉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很可能是你。林炡似乎也感觉很讽刺,他说我们联手设计一场戏就能验出真伪,我答应了。

张志兴满面皱纹一动,凶戾的神态又回来了:你一直以为他就是凶手,这一年多来却完全不检举他,还私下找他对质?

林炡毫不犹豫:对。

那你当初对调查组强烈指控他又是为什么,难道那么早就开始作戏骗人了?!

林炡没吭声,在张志兴匪夷所思的瞪视中瞟了吴雩一眼。

吴雩眼睑垂落,半侧身体沉于黑暗,仿佛一尊泛着月白光晕的石像。

不,当初我的指控是真的。林炡顿了顿,嗓音像是哽着酸涩的硬块:但半个月后我才发现,张博明临死前竟然留下了遗愿,他想要保护画师十二年来我们真正的画师。

那是他生命中最后一个小时,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张志兴脑子里嗡地一响:什么?!

林炡没有直接回答张志兴,而是示意吴雩把刚才那张纸条递给他:你一直发狂地想知道张博明临死最后几个小时发生了什么,就是因为你没找到这个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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