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1 / 2)

破云2吞海 淮上 2502 字 2023-09-10

阿归哑然失笑,手肘拐了兄弟一把,解行哈哈大笑起来。

如果当初让他去纹就好了,很多年后吴雩想。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那些苦难中闪着光的岁月,那些天真快乐的嬉笑打闹,其实早已在冥冥中埋下了悲剧的伏笔。

罂粟花田被焚烧殆尽,转年沃土中长出了庄稼的绿苗。少年永远留在了那片土地下,再也没有回到北风中他魂牵梦萦的家乡。

就是他!是他干的!他是不是条子?!他们看到他拿了条子的钱!他拿了条子的钱!

拿他当肉盾下山!!打死他,打死他!!

外面炮声轰隆,地面隐约震动,缅甸军已经打上来了。刑房火把摇曳的阴影中,塞耶耷拉的眼皮下射出瘆人精光,每个字都浸透了毒汁:

给条子打一针,打一针撬开他的嘴,拿他顶在前面下山。

阿归,你去。

那些怀疑的、凶狠的、贪婪血腥的视线闪烁在四面八方,就像荒野中一头头虎视眈眈的的豺狼。阿归站在那里,眼前所有画面都在摇晃,光斑在视网膜疯狂闪烁,耳鼓里像下暴雨般哗哗轰响。

混乱到极致的世界里,只剩下面前那一滴滴血。

那是他的血亲兄弟,他的信念篝火,他最明亮珍贵、引以为豪的另一半灵魂。

东家!东家!大小姐来了!

我就知道是他我就知道是他!!阿爸!不能让这小子这么轻易死了,拿来给我!

大小姐,阿归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说。

他看着玛银手上注射器冰冷的针头,所有情绪都在那一刻被更决绝、更恐怖的力量生生压平,冷静得可怕:大小姐。

那三个字仿佛是死神扇动着黑色的羽翼宣告降临。

在那之后的所有记忆都被搅得乱七八糟,在无数个颠倒错乱的日日夜夜中,在无数个窒息惊醒的血腥梦魇里,就像一把刀时时刻刻凌迟他的大脑和心脏。

让我带他走!不然我宰了她!!

前方轰隆巨响,地道唯一的出口被缅甸军炮火炸塌,碎石砂土飞溅,背上的人喷出大股大股鲜血。

你为了他背叛我,你们都不得好死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的少女踉踉跄跄后退,濒死尖吼撕裂咽喉:你们谁也跑不掉,你们都不得好死!!

手雷在阿归决绝的瞳孔中抛出一道弧,下一秒地道坍塌爆炸,眨眼埋葬了塞耶和争先恐后的追兵,大块大块碎瓦砖石暴雨般砸在他脊背肩上。

马上就要塌了,你快走,解行的血汩汩染红了两人的衣襟,用最后一点力气喘息道:快,别管我,你快走

我不走了。阿归坐在余震不断晃动的地道墙边,在黑暗中紧紧抱着自己唯一的兄弟,沙哑道:没有地方让我去了,我只有你。

张博明选择放弃他们,这意味着他并不打算遵守一旦抓住塞耶就帮阿归洗白的诺言。而现在想来,那被他们无比珍视的诺言其实从最开始就异常轻描淡写,甚至根本都没有从特情组任何人嘴里亲口说出来过,只是通过解行简单转达了一句,更没有一字半纸能够曝光在天日之下。

谎言编织了他们从地狱爬回人间的唯一悬丝,而悬丝注定要断裂,他们只能双双摔回万丈深渊。

咱俩就在这里坐一会,待会就可以一起回家了。阿归贴着怀里那冰凉的面颊,喃喃地问:你不是要带我回家的吗?

不,阿归,解行绝望地喘息着,一字一字费力地说:你不能留下,你要往前走

你要往前走。

阿归咽喉剧烈痉挛着,解行竭力抓住了他的手,兄弟俩滚热的鲜血顺着掌缝融合在一起。

只要你用我的名字活下去,别为我报仇,别为任何人报仇,一直往前走

只要你永远别回头,往前走

黑暗中大颗大颗的泪水一滴滴打在手背上,与鲜血融合在一起,洇进摇撼动荡的地面。

只要你一直不回头,就不会有人知道这地底埋葬了一个叫阿归的名字和一具叫解行的尸体;只要你永远往前走,就可以带着我的灵魂穿过死亡和地狱,回归万里之外遥远故土

你的名字永刻地底,我的灵魂向死而生。

总有一天我们都将得到永远的光明和自由。

第132章

玛银出乎意料地没有死。缅甸军炮轰良吉山的同时,受到鲨鱼委托的黑桃K闻劭派人驻扎在现场附近,轰炸结束后顺手把她从坍塌的地道里挖出来弄走了,然后一把火烧了整座山。

烈焰能够洗涤这世上所有的罪恶。

山火熊熊遮天蔽日,将无边无垠的罂粟田化为飞灰,过去二十年间这片土地上发生过的一切统治、动乱、奴役和财富,都为解行年轻的生命做了殉葬。

来年转春,硝烟散尽,肥沃的黑土地上生出了庄稼绿苗,漫山遍野欣欣向荣。

至于玛银,她昏迷了半个多月才醒,完全是凭着仇恨才挣回来这条命的。醒来后她听说整座山都已经被黑桃K放火烧没了,便挣扎着要人去废墟里挖阿归和解行的骸骨出来鞭尸泄愤,然而鲨鱼跟黑桃K那会正忙着追踪霍奇森被中国武警重火力押解的事,自顾尚且无暇,没兴趣也更没时间理她,玛银只得含恨作罢,两个月后用塞耶留下的最后一点掮客人脉远去了异国他乡。

此后十年间,这段往事在认识玛银的掮客们中间衍生出了很多版本,但没人能想到解千山竟然没死,更不会有人知道那张画皮下已经换了人。

【绘制结束,召回画师。】

三个月后,佤邦腹地某乡镇中,短短八个字解密信息在老式电脑屏幕上荧荧发亮。

gu903();褪色的塑料窗帘严严实实拉着,屋角堆着血迹干涸发黄的绷带,行军床头的木柜上七零八落摆满了半空的药瓶、烈酒和消毒剂。昏暗的屋子里充斥异味,回荡着阿归一声声嘶哑粗重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