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麦秆就好办多了。
林执把屋子角落一面盆端过来,顾延之中途接过,把面盆放到麦秆边。
要水吗?
林执点点头:麦秆得先用水浸泡一会儿,泡软再编。
顾延之捏了个召水诀,往面盆里注满了水。
他见林执撸起袖子,准备把麦秆全都浸到水中,伸手拦下了林执的动作,拧眉问他:这些麦秆都必须用水浸泡过才能拿来编吗?
他记得谢亦舒编蚱蜢笼时是直接拿起麦秆编的。
顾延之抿紧了唇。
他不清楚蚂蚱笼有多少种编法,如果林执清楚小舒那种编法,他更想用谢亦舒的编法编蚱蜢笼。
林执愣了一下,摇头道:不是的。
这是南雀麦的麦杆子,用水浸泡后会变得柔软易成型。先泡后编、先编后泡都可以,就是林执顿了下,瞥了酷叔叔一眼,委婉道,先编后泡很难掌握那个度。
难度系数比较高,实在不适合酷叔叔这样的初学者。
顾延之听出林执的言下之意,沉默点头,示意他把麦秆浸到水里。
林执麻利地把麦秆放进面盆里,伸手搅了搅,小手折了下麦秆,觉得差不多了,拎出一把麦秆,抖了抖。分了半把给顾延之,深吸一口气,示范起来。
顾延之瞥了眼林执手里的动作,默不作声跟着编。
林执一开始担心顾叔叔编不起来,刻意放慢了速度,结果发现顾延之手里动作一点不乱,有条不紊地缠绕麦秆,编得比他还快。
林执也就加快了速度,笼身编好的同时,顾延之手里的蚱蜢笼也编好了。
顾延之把蚱蜢笼递给林执检查:是这样么?
林执细细检查了一遍,点头道:对,这样基本就好了。顾叔叔,等麦秆快变硬的时候,你捏住这几个角,把笼身调整成球形,蚱蜢笼就编好了。
他把蚱蜢笼还给了顾叔叔,觉得顾叔叔真的很厉害。
修为高,剑法好,能保护好胖崽弟弟和漂亮叔叔,就连编蚱蜢笼都学得那么快。
林执偷偷打量着顾延之,希望自己以后也能成为酷叔叔这样的人。
顾延之垂眼看着手中的小蚱蜢笼,指腹慢慢摩挲过木黄的麦秆。
他表面看起来漫不经心,心里其实有些紧张。这是他人生中编出的第一个蚱蜢笼,也不知道谢亦舒会不会喜欢。
林执摸了摸麦秆:顾叔叔,差不多了。
他捏住几个角,给顾延之做了个示范。蚂蚱笼在林执手里很快变成了漂亮的球形,顾延之收回目光,捏住手中的蚱蜢笼。
喀
构建笼身的麦秆子,被顾延之给轻轻折断了。
林执:
顾延之:
林执轻咳一声,小心翼翼道:顾叔叔,第一次编蚱蜢笼,出现这种失误是很正常的。
顾延之淡淡嗯了一声,伸手取来新的麦秆。
缠绕、固定、编制。
蚱蜢笼在顾延之手里飞快成型。
林执伸出小手摸了摸麦秆:就是现在!
顾延之捏住角,轻轻一按。
喀
又坏了一个。
林执的小脸上难得露出茫然。
他想了想,认真对顾延之说:顾叔叔,不要太用力,要用巧劲。
顾延之点头,抿紧唇,重新编制。
十分钟后,又是一声清脆的喀。
顾叔叔,巧劲!
喀
顾叔叔,按这里。
喀
顾叔叔,要不然我帮您做调整吧?
顾延之摇头,修长的手指捏住几个角:不用。
喀
顾延之冷静地放下蚱蜢笼,从面盆里抽出一把新麦秆。
喀
好在麦秆还剩了不少,够顾延之练习。
林执看着顾叔叔不厌其烦地编蚱蜢笼,突然想起了张叔和张婶。
他没有父亲,也不知道父亲和娘亲之间都是如何相处的。
他身边只有张叔和张婶。他对夫妻一词的理解,也全都来源于张叔和张婶。
张叔每天会推着车去镇西卖饼,张婶在家做做针线补贴家用。每天夜里,张叔都会带一壶酒回来。要是当日饼卖得好,就多带一包下酒菜。要是卖得不好,等酒喝完,林执就会听到哐啷哐啷的声响。
那是张叔在拍桌子摔椅子,有的时候,还会打张婶,嫌张婶烦。
林执见过张婶青一块紫一块的手臂,他问张婶为什么不离开,张婶告诉他,这就是夫妻。
张婶说张叔不好吃懒做、不拿钱赌博、不在外头与别的女人厮混,种种种种,是个好男人。说张叔不喝酒的时候待她好,说张叔酒醒后看到她身上的伤会自己抽自己巴掌。
说林执还小,所以还不懂,还说天底下夫妻大多都一样。要是有丈夫疼妻疼到骨子里,愿意为妻子放低身段做繁琐的事,那真是顶顶好的丈夫。
这种顶顶好的丈夫少,要真的有,那妻子上辈子定是修了不少福分。
清脆的喀响打断了林执的回忆。
顾延之起身拿麦秆,瞥了眼回过神的小孩,问道:小执,你刚刚在想什么?
林执把张婶说的话告诉了顾延之。
顾延之缠绕麦秆的动作一顿。
就当林执有些坐立不安,怀疑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时,他听见顾叔叔低沉的笑声。
酷叔叔注视着手里的蚱蜢笼,神情是林执从未见过的温柔。
是我上辈子修了不少福分。
所以这辈子才会误打误撞,遇到了谢亦舒。
顾延之捏住尖角。
笃笃笃。
顾延之放下蚂蚱笼。
林执跳下椅子:顾叔叔,我去开门。
林执打开门,门外是谢亦舒。
林执的小脸上闪过惊喜:谢叔叔,你怎么来了?
谢亦舒弯腰揉了揉林执的小脑袋,温和道:我看到你房内灯还没熄,就过来看看。
林执有些眷恋地捏住谢亦舒的袖子,侧过身看向屋里,想说顾叔叔也在,他在教顾叔叔编蚂蚱笼,结果回过头,发现方桌边哪有什么顾叔叔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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