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澜点头,叶小照再去看对方,若有所思。
他对医生抱有的感情其实还挺复杂,起初尊重是第一位,好像随着相处的时间越久,他现在有点恃宠而骄,总想着去贪恋对方的好,哪怕只有半分,也想藏起来拥有,另一方面又觉得生出此类想法不合适。
他很矛盾。
就像摆在眼前一颗他想吃的糖果,但不适合他吃。
叶小照不主动开口的时候,基本都由危澜展开话题。一些日常的,叶小照比较感兴趣的东西,他不熟悉,危澜意外的耐心教他,还把些合适在生活用的医疗护理常识告诉他。
叶小照的存在基本是沉默内敛的,他会给在外面劳累了一天的叶河清安慰,给他说就连自己根本做不到却说得条理分明的道理,一直没有人以包容的姿态教会他,引导他。
叶小照走着走着忽然停下脚步,以一种观察的姿态看着危澜的背影。
小照。
叶小照摇摇头,跟上危澜:我没事。
叶小照想了一些不该想的东西,事后觉得自己撒癔症,对危澜的态度愈发尊敬,每天见面的第一句都是规规矩矩的医生好,他行为端正,倒没抬头去看危澜挂在眉梢的无奈和纵容。
又过一周,叶小照收到叶河清从国外寄回来的礼物。他在客厅拆礼物时危澜赶巧下班回来,东西比较大件,对方顺手帮他搬上楼,叶小照跟在他身后一直说谢谢。
叶河清的视频通话请求很快过来,叶小照当着危澜在的时候接了,他先听到叶河清极小声地说了句先不要,镜头晃了晃,一闪而过叶河清被扭过脸亲了嘴的画面,紧接而来想起霍桀短促的低笑,一只手在镜头里轻轻捏扯叶河清的脸:你先聊天,我到里面处理点事。
镜头正对准叶河清红扑扑的脸,嘴唇有一道被咬开的很小的口子,叶小照保持沉默,麻了。
叶河清不好意思捂了捂嘴巴,又将领子稍微拉高,欲盖弥彰更显得他刚才经历过什么事。
小照,叶河清笑眯眯的,礼物还喜欢吗,我一看到就觉得它很适合你。
叶河清转头跟危澜医生打招呼,再叶小照面前是个乖巧的小弟,在医生面前俨然变成听话的小学生。
危澜对叶河清淡笑点了点头,走进花房侍弄花草,把单独的空间让给叶小照跟叶河清。
叶小照说一切都好,礼物他很喜欢,是个有新意的礼物,平时放着跟他解闷不错。
余光瞥见危澜侧身修剪枝叶的身影,手起剪下的那一刻叶小照难得晃了晃神,等到时间差不多,就跟叶河清切断通话,转身走进花房,站在危澜身后。
他觉得危澜无所不能,单单修剪枯枝末节,在他手里似乎都变成在摆弄一件艺术品。
小照喜欢?不妨试试。
接过危澜递来的剪刀,以及靠近的温度,叶小照持续走神的状态,不时地抬眼,又低头。
自那天夜里,叶小照竟然一连几天都在梦里见到这双手,他向来欲.色淡薄,身体的限制让他几乎忘记这方面的存在。一早看到不同于平时的裤子时叶小照惊愕,闷头拿进卫生巾清洗,再之后对着危澜总是欲言又止。
他认为自己亵.渎了最不该亵.渎的人,他对危澜起了冒犯的念想。
叶小照认为不应该。
※※※※※※※※※※※※※※※※※※※※
待修错字,谢谢大家。
第31章
霍桀隔了半分钟才回消息,危澜大概能想象到自己侄子遮掩不住惊讶的表情。
澜叔,什么叫做天使
危澜告诉霍桀:我心目中的天使。又打字,他非常安静平和,没有表露任何惧怕。疾病虽然让他受尽折磨与疼痛,我却没从他身上感受到丝毫的抱怨和悲观,我看过相关资料,两个小朋友相处得很好。
叶小照看上去清清冷冷,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意外的宠溺,危澜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年轻人了。除去侄子的关系,他如今真挚地愿意帮助这个孩子,希望他能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
霍桀摸不透危澜的具体意思。
他的叔叔,念书厉害,当医生厉害,但跟家里其实走得不太亲,小时候就独立得很,自己跑去国外念书,之后也留在那边的医院,逢年过节倒会跟国内联系,回来聚一顿年夜饭,该讲的礼节不少,可亲朋好友眼中,危澜就是清冷,跟谁都走不太亲。
国内几家大医院不止一次对他抛出橄榄枝,危澜的表示淡淡,霍桀动了心思请他这位叔叔,一开始没有抱多大的把握能把人请回来。
而现在危澜叔叔不光要接手负责叶小照的治疗,第一次见面,就夸人家是心里的天使
就算第一印象再好,也没人用心中的天使夸人吧?
霍桀暗忖,总不能他叔叔对小瘸子的哥哥心怀别的心思?
先不说叶小照才二十四岁,危叔叔光是年龄就比人家大了那么多。危澜三十五了,生活自律得很,生活除了工作就剩下工作。危澜并不冷漠,就是太淡了,似乎什么都融不进心里。
因此多年以来不管家里怎么催,危澜身边始终没带过人,搞得霍桀以为他叔叔是个独身主义。
现在看来,危澜叔叔并非圣人,他会赞美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同性,夸人家像天使。霍桀口风紧,知道哪些话不该多问,饶是如此,他还是感到奇怪。
危澜对霍桀的感情经历不会干涉,见过叶家两个小男生,难得跟霍桀说:两个孩子都不错,生活不容易却一直坚持。
霍桀是个聪明人,马上领会到危澜字里行间表露的意思。
他说:澜叔,我明白自己做的事,不会轻易冒犯他们。
危澜对自己的侄子还是放心的,处事高调,却一直保持分寸,恪守底限。包括请他回来,没跟叶家两个小孩提过。
叶河清一整天都处在兴奋的状态,他带叶小照回家后,自己上网到处搜索危澜医生的相关资料。
因为叶小照生病的原因,几年的深究接触让叶河清对部分医学术语并不陌生。危澜医生非常厉害,他把网上的相关介绍看得眼花缭乱,甚至认为小照已经有极高的几率恢复健康,高兴忘了形,忘记自己捉襟见肘的窘况。
叶河清抱着手机在房间来回踱步,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叶小照。但走到门外,不敢敲门进去跟叶小照说。
他盯着眼前脱皮的灰白色墙面,当习惯了生活处处洒下来的难和苦,突如其来的希望仿佛成为天上掉下的馅饼,他不敢告诉叶小照,走在生活的钢丝线上,怕脚一走歪,跌倒了不真实。
叶河清蹑手蹑脚地推门而进,叶小照已经沉睡,病容消瘦,好像比昨天看着又瘦一点。
挑在肩膀的担子沉了沉,找到新工作的事迫在眉睫。
他悄声退离,盘坐在客厅的沙发,严谨地把这几天买的报纸翻到招聘页,手机同步打开大型的招聘网站,挑挑选选,用笔勾出一些也许会给他机会尝试的工作,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拨过去询问。
叶河清不是多么能言善辩的性格,向别人推销他,隔着电话,能把自己说得脸红耳热,心虚得不行。
他骨子里多少会自卑,被拒绝无数次后依然没学会厚脸皮的本事。大多数人听到他左腿有疾,素质好些的委婉地告诉他会遇到更适合他的工作,更有的直截了当地跟他说他们不是做慈善行业的,找工作的人那么多,随便招个手脚健全的都比他能跑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