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厮居然还把赵天恩引荐入府?难道他也乐意看家里鸡飞狗跳?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爷是将计就计。”谢安平拉起美娘的小手摸了又摸,“金吾卫是干嘛的?三姐被休那么大事爷能不知道?但她自己不说爷总不能揭她老底吧,大伙儿都愿意装聋作哑,爷又何必去捅破这层纸窗户。不过赵天恩那种吃软饭的小人爷最看不上,来上这么一出也好,三姐断了念头,侯府声望也保住了,还给你出了气,何乐而不为嘛。”
这混蛋比她以为的要清醒很多,也要精明很多。
美娘压下心中那点惊涛骇浪,昂起下巴微微一笑,勾魂眼妩媚动人:“爷就只顾给妾身出气,而不心疼四姐了吗?”
“四姐是姐姐,将来要嫁人当别人家媳妇,她有未来相公心疼她。但爷的媳妇儿是你,所以爷只疼你。”谢安平又在美娘颈窝厮磨,可怜兮兮地哀求,“娇娇爷猜对了,你快给奖励。”
美娘趁势在他颈子上咬了一口,留下一圈儿牙印,随即舔舔唇笑道:“给了。”
谢安平“嘶”了一下:“你真咬啊!好疼……。”
“疼吗?当时在庵里,我比这疼上一千倍一万倍。”
只要一想起这段痛苦的经历,美娘就觉得谢安平怎么也不能被原谅,也许身体上的疼痛能随时间流逝而消弭,但心里面那份恨、那种被人摧毁希望的伤痛,却怎么也无法磨灭。
美娘的心又渐渐冷却下来,忽然,她问谢安平:“你是不是也知道小时候是谁绑走你的?”
谢安平一双流光溢彩的风流眼瞬时黯淡下来,他微微垂眸,须臾方道:“不知道。”
他这样否认,却让美娘更加坚信他其实是知道的:“我不信,你能逃跑出来就证明你很聪明,回到侯府肯定也有蛛丝马迹能够查找,你难道就没想过报仇?”
“没意思。”不料谢安平只是摇了摇头,神情淡漠,又隐含一丝忧郁,“我不能对不住爷爷他老人家,我是他的亲孙子,但她们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娇娇,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爷爷是真心对我好的人,只有你们俩。”
他靠在她的胸前,埋头说话时声音略微哽咽,抓着她的两只手掌都不自觉攥紧了。美娘见状亦有不忍,反手覆上他的背,轻轻拍着安慰道:“你这么孝顺,他老人家在天之灵看见也会高兴的。”
“但我当年任性不懂事,害死了爷爷……。”谢安平背脊都颤抖了,声音涩哑,“我真后悔,很后悔。如果那时没有遇见你,大概我跟爷爷就会在阴间团聚了。”
美娘不禁笑了:“如果我没有遇上你,兔皮袄子就还在,长大了也不会被你抢进府里当小妾,更不会跟你窝在这个脏兮兮的马厩说这些话!其实哪儿有如果呢,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能改变,爷,想开点。”
谢安平点头:“爷不想以前了,爷现在就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他抬起头来笑了,眼眶还红红的,扯过披风裹紧她,“咱们回去。”
俩人前脚刚回院子,后脚几位姑妈就来了,谢琼在外头问黄莺:“听说美娘不舒服?我来瞧瞧她。”
黄莺面有难色:“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房里面有其他人吗?让开!”谢秀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听闻可能有人在此通奸,做出对不起谢安平的事,顿时火冒三丈,急着要捉拿奸夫淫妇去沉塘。
谢安平听到动静对美娘道:“爷出去打发她们。”
“爷急什么嘛。”美娘长腿一捞勾住他,妖妖娆娆贴上去,“她们想捉奸,就让她们捉好了,妾身都不怕被人看,您又怕什么。”
捉吧捉吧,反正捉到“奸夫”也只会让她们自己下不来台!
谢安平衔住她的嘴唇吮吸,低低发笑:“娇娇你真坏。”
谢秀是没嫁人的老姑娘,乍见此情此景都呆了。美娘看见她惊呼一声,赶紧扯过被子裹紧身子,躲到谢安平背后。
谢安平一副被打断好事的样子,抱怨地喊道:“小姑妈!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跑进来,我跟娇娇多尴尬啊!”
“我、我……。”谢秀满脸通红吞吞吐吐,急忙低头转身,咬牙道:“你快给我穿好衣服出来,我们有事儿找你说!”
当看见谢安平从帷帐后面走出来,谢琼谢敏脸色都有些不好。谢安平随手把袍子系好,笑着问道:“各位姑妈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
谢琼笑容发僵:“也没什么要紧事……安平你好些日子没回府了,我们就是来看看你。”
谢安平挠挠头,不解道:“你们怎么晓得我回来了?我是从角门悄悄溜进来的呀。”
谢秀踢他一脚:“混账!自己家里还偷偷摸摸,你是做贼的么!娶了媳妇儿还敢在外面胡来,又是十天半个月不回府,看姑奶奶不打死你这小混蛋!”
“小姑妈别打别打!刚才就被你吓着了,现在你还踢我,要真把我打得不行了,你让我家娇娇守活寡啊?”
谢秀停下来,叉腰瞪眼:“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谢安平呵呵地笑,搓着手一副跟她们商量的口气:“都这么晚了,雪又这么大,您几位是不是该回去了呀?”
谢琼点头:“嗯,这就走了,安平你好好休息。”她一转身谢敏也跟上,还拉了谢秀一把。
谢秀临走还恶狠狠扔给谢安平一记眼刀子:“改天再跟你这小混蛋算账!”
“二姑妈三姑妈小姑妈慢走。”谢安平亲自送她们到门口,望着天空窸窸窣窣飘下来的雪片儿,似是话里有话地说:“雪天路滑,姑妈们还是少出来走动为妙。”
翌日大雪停了,天公放晴。美娘在侯府门口送别谢安平。
她替他系好厚厚的披氅,低眉问:“爷多久回来?”
“不一定,要看事情办得怎么样。”谢安平低头见她绷着脸郁郁寡欢,遂搂住她的腰说道:“爷会尽快的,保证回来陪你过年,怎么样?”
鼻子有些发酸,美娘抿抿唇,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爷先办正事要紧,不用记挂妾身。”
谢安平看她就快哭出来的样子,用力把她往怀里一搂,笑道:“爷那么卖命还不是为了你,办好这件事儿爷就能向皇上讨一份旨意,求天家把你抬成正妻,爷要你当正儿八经的侯府夫人。”
美娘倚进他怀里,眼眶热得灼痛:“您不是要娶薛府小姐吗?人家是京城第一美人,你不喜欢?”
“嘁!她算什么第一美人,爷就觉得你最美。”他揉揉美娘的脑袋,叮嘱道:“行雁和香槐是爷的人,爷不在府里的时候,你有事可以跟他们商量,平素也别离了他俩的视线。遇着下人搞不定的事就去找小姑妈,她会帮你出头,若是还有其他的意外,卫府那里爷留了几个心腹,也可以托他们出面。你现在身份在那儿摆着,难免会受些委屈,暂且忍一忍,就当是为了爷,嗯?”
美娘点头:“知道了。爷,四姐出阁你就不回来了?”
谢安平摆摆手:“她的婚事有三姑妈操办,爷在不在都一样。娇娇,反正四姐也要嫁人了,天远地远的以后也不一定能再见,看在她从小跟爷一块儿长大的份上,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别把她整得太难堪,行不行?当然,你出口恶气也是该的,只要别闹出人命。”
美娘见他偏袒商怜薇,撅着嘴推开他:“是啦是啦,我不会弄死她的。你可以走了。”
“来,再给爷香一个。”谢安平拉过美娘接了个长长的吻,方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好好在家等着爷,养好身子,爷回来要干……咳,疼你。”
死色鬼!美娘咬牙跺脚撵他:“还不滚!”
谢安平笑笑,转身上了马,鞭子一抽,一人一马很快就消失在白雪长街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