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声看了会儿,自己端了茶,在偏厅的落地门窗边,看着外边院子里正在打扫的下人。
岚城进入十一月了。
傍晚温度很低,天气不好的时候,空气里总含着一层雾蒙蒙的白霜。
有保姆撩着侧边的窗帘小心唤他。
周声侧头,看见了站在保姆身后的周松。
确实如周启淙所说,他大变了样。
整个人瘦下来,剪着短发,眼下青黑,给人的感觉沉默了不少。
周松也同样看着周声。
面前的人站在那儿,给人的感觉比当初他刚从医院醒来,来找他腾房子的时候越更沉静几分。牢狱生活让他看清了自己,他一边恨着周声当时的不留情面,一边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不如他。
放在几个月之前,周松都不会承认这一点。
但现在的周声不仅仅是周氏的总裁。
他现在做的那些事,接触的那些人,是他根本接触不到也不敢想的。
周松始终没有想通,凭借着储钦白和储家的关系,真的可以做到这一步吗?
可不管怎么样。
他现在得罪不起周声。
上前两步,出声:“大哥。”
见周声还是没开口,周松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勉强道:“我来给你道歉的,之前的事情是我做得过分了,希望你不要跟我计较。”
周声淡淡:“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用不着向我道歉。”
“那……”
“想回公司上班?”周声不用猜都知道他为什么找自己。转回去,看着窗外说:“你姓周,想回去上班无可厚非,但公司现在在我手里,你想回去,就得约法三章。”
“你说。”周松并没有什么反抗的态度。
周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左手摩挲着杯底,漫不经心,“第一,项目经理的位置不可能再交给你,要回去就从基层开始。第二,以前那些习性不要让我看见,一旦发现直接开除。第三,总裁的正式任命书我已经签过了,意味着只要我不点头,公司不可能有落到你手里的那一天。你要能接受以上条件,就跟着项目部二组先试用两个月。”
周松的脸色变得难看。
他黑着眼:“这是故意针对我吗?”
“针对你?你觉得有这么必要?”
周声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今天这顿饭主要就是为了你的事。我管着周氏,间接掌控着这个家,你要不是姓周,别说进公司,现在都未必有问我的机会。你要觉得我在针对你,大可以直接去找爸。”
周声说这个话的时候,跟着周松往棋桌那边看了过去。
储钦白眉间闲散,周启淙严阵以待。
耳边,周松说:“你明知道爸现在不会听我的。”
“看来你自己也清楚。”周声看着那边说:“他不希望你就这么毁了,机会就给你这一次。我也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能送你进去一次,也不在乎有没有第二次,要不要去公司,选择权在你自己。”
周松莫名觉得这样的周声很可怕。
比周启淙这个父亲给他带来的压力都要大。
他不怀疑周声会说到做到。
可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周松咬了咬牙,最后说:“我去。”
周声这下倒是多看了他一眼。
以他对周松的判断,能力不大,满肚子草包算计,现如今看起来,坐牢的确是能很好地调教一个人。
周声点点头:“行,明天去报道吧。”
按周启淙的意思是,与其放在家里无所事事,还是让他去公司干着,好歹有个正经事做。周声根本不在乎,放到眼皮子底下,反而更容易些。
棋桌那边。
储钦白不动声色输掉一局,周启淙露了笑。
抬头见储钦白在看窗户那边,闲聊般说:“你是不是也觉得让周松回公司不对?”
“路都是自己选的。”储钦白收回视线,“周声不会纵容他。”
周启淙叹气,“就是想让他受点教训。有时候想想,对周声总说是补偿,如今亏欠的反倒越来越多了,连周松的事情还是要他帮忙。”
“他可以拒绝,只是没有而已。”
至于为什么不干脆拒绝,储钦白隐约觉得,和周声身上的秘密有关。
他进入周氏,到接手公司,都给了储钦白一种献祭的感觉在里边。
不是为了钱,更不是为了家业继承。
他完全可以不用管周松。
但他依然应了周启淙的要求,这个时候,看起来就更像是一种责任或者补偿。他作为周启淙“儿子”,周氏总裁,周松“哥哥”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