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节(1 / 2)

荣相见以为,事涉母亲,周显旸这次会生大气,不想他竟这样体谅,对他的好脾气又有了新认识。

回府不久,陈日新便传来消息,与周显旸在一家偏僻少人的酒楼见面。他一落座,陈日新便跟他道歉:“皇陵出了这样的事,微臣却未察觉,实在是有罪。”

周显旸道:“你在宫中当值,事多且忙,怎么可能事事察觉。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陈日新这才松了口气,说:“我从御前打听到了,那幅画征北将军其实早就连夜送进宫给皇上过目了。皇上没觉得不妥,就让征北将军送去皇陵。”

周显旸立即明白过来:“所以,是刑戒司私自行动?”

“对,皇上很生气,居然有人把手伸进了刑戒司。”

“庆王?”

“殿下睿智,您还记得那个刺客吗?刑戒司审问了那么久,那个刺客只指认厉王府和张家。如果刑戒司已经倒向庆王,这一切就合理了。陛下已经起了疑心。最近,启王被废,厉王禁足,庆王一枝独秀,还提议镇国公世子担任皇陵守备。”

“二哥的大舅子?”

“是。征北将军从头至尾都忠于皇上,他只是在配合皇上试探你,如今又在以此试探庆王。若他要管皇陵,余皇后还不知会面临什么?”

这么多年,陈日新私下一直没有改口。他一直觉得余氏那样温柔,宽厚,正直的女子,才配得上皇后二字,才是真正的一国之母,天下人的母亲。

天下人的母亲,自然也就是他陈日新的母亲。

“他们的人若掌握了皇陵,就是想捏住殿下的命门,殿下要小心,不知他们会用何阴毒之法,甚至伤害皇后的性命,来挑起您和皇上之间的龃龉。”

周显旸明白,皇陵他鞭长莫及,但他绝对不能接受庆王的人接管皇陵,要想个法子绝了他这个念想。

……

自那日回宫,周显旸特地问了荣相见,上一世太后的丧期。可是时间久远,荣相见也记得不是很清楚。总之,的确是这两年的样子。而且,今年出了皇帝遇刺这档子大事,说不定老人家精神受到打击,情况有变也未可知。

因此,虽然周显旸有伤在身,太后特地嘱咐他们两个人不必总来辛苦,他们还是时长进宫请安,看望。

这日,皇上也在慈宁宫中,显旸和相见行过礼,问了太后的病。

太后又问过他的伤,突然提起:“皇帝,礼部的亲王册封之礼还没有准备好吗?”

这话问的是礼,其实问的是皇上。册封的明旨诏书还没有下达呢,礼部做了什么都没用。

皇帝面色凝重:“太后病中,儿子夙夜焦虑,小辈们的事就先放一放吧。”

太后还要说什么,显旸握着她的手:“皇祖母保重凤体为上,孙儿这点子小事不值得记挂。”

“这怎么是小事?且不说身份的不同,你可知道亲王和郡王的俸禄差别有多大?”

周显旸笑道:“王妃持家有方,我们两个也不是奢靡度日的,皇祖母不必为此担心。”

荣相见在一旁帮腔:“太后娘娘,您快快好起来,殿下才高兴呢。您抱病在身,就算是当场给他戴上亲王的宝冠,他也高兴不起来啊。”

皇太后嗽了两声,面有哀色:“我老了,不中用了。小辈们好,我才好……显晙那个孩子,一时糊涂做出这样的事,哀家虽然生气,更是伤心。”

提起这事,皇帝沉吟了一会儿:“母后病体加重,都是因为那个逆子气的,朕若不是顾念太后疼爱孙儿和重孙子的心,早就一杯毒酒赐死他了。”

皇太后叹了口气:“天家骨肉,想要像寻常人家那样和睦,太难了……皇帝今后,要好好教导孩子们,不要再有人错了主意。即便他们犯了大错,处置起来也要留一线。须知子女犯错,都是父母教导不善之故……”

皇帝听了,面色不定,只说了:“是。”

……

送画的事,究竟是如何被刑戒司知道的,英国公府因何走漏风声,随着刘泉溢忽然被御史大夫谷城保荐进了御史台,填补之前落马的御史台人员空缺,而明朗了。

这位御史大夫在上一世常常弹劾厉王,所以荣相见常听厉王骂谷城是庆王的走狗,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

再结合陈日新的消息,那日刑戒司是得到京中眼线的汇报,才向皇帝禀明,差人送去皇陵的东西里有一幅煜王传递给余氏的画。那么这件事情的过程就不难推测了。

为了给刘泉溢挣得一个官职,舅父舅母自觉替庆王当起了眼线盯上了国公府和煜王府,看到了送画的事。庆王把消息透给刑戒司,借由他们把消息送进了崇政殿。

二姐夫被革去职务,庆王妃兄长镇国公府世子若接管皇陵,这意味着显旸最大的软肋,捏在庆王手里。为了母亲的安危,周显旸未来就只能任他拿捏了。

真是好心机。

周显旸此前一直按兵不动,如今时机成熟,他立即把自己查到的罪证,差人匿名送去了永安侯府。

第二天,被禁闭的永安侯爷便进宫面圣,向皇帝递交了罪状。

一份是永安侯承认通过军中势力,协助启王行刺煜王之事,但坚决否认有加害皇帝的意图。若放在往常这一条罪状,就足以让永安侯府夷为平地。

但是永安侯随之递上了第二份文书,指控庆王通过亲信,人为挖垮了江州堤坝,致使洪水灾情严重到史无前例的程度,以此打击张家和厉王。这是周显旸送给他的线索。另一条罪名则是,西麟门破,匪徒进京烧杀抢掠,皆是庆王提前布局安排,就是为了趁厉王与煜王相斗,坐收渔翁之利。这是永安侯在京中调查了几个月的结果。

永安侯爷此举,是以庆王之事相要挟,若永安侯府未来能逃过劫难,永葆富贵便罢了,否则这样的天家丑闻揭发,皇子为了争权夺利,草菅人命,动摇的是皇族的威信,皇帝这么爱面子的人,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皇帝看着这触目惊心的罪责,气愤不已。一是气庆王行此有违人伦的恶毒之事,二是气永安侯拿住了他的命脉,而他绝不能允许此事外传。

于是永安侯安然离宫,而庆王被皇帝叫去狠狠斥责了一番。

纵然庆王百般辩解,但永安侯与周显旸这段时间收集的罪证已经足够,而且皇帝还洞悉一切般问:“中秋那晚在京中平乱、抓捕匪徒的,到底是小荣将军还是你?你的伤究竟是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庆王立即惊道:“父皇,荣相望背后污蔑儿臣!”

“没有人污蔑你!小荣将军没有跟朕说过一句那晚的事,但朕不是瞎子聋子。朕的耳朵眼睛,到处都是。”

庆王听了这话,遍体生凉。见皇帝已经确信了此事,这才不得不跪地认错,说自己为了打击厉王,才一时糊涂。皇帝气得在崇政殿里赏了庆王二十廷杖。

由于这些事不能对外声张,因而庆王也未受到明面上的惩罚,只是皇帝立即下令,册封周显旸亲王之位,赐五珠金冠。

长府官随着煜王完成册封礼之后,嘴就没合拢过。周显旸问他能涨多少俸禄高兴成这样?长府官笑嘻嘻道:“俸禄事小,脸面事大,以后再也不用给其他王府的长府官行礼了!”那言语间,颇为欣慰地看着周显旸,仿佛看着儿子出人头地一般。

周显旸笑着提醒他:“遇到庆王府的人,还是要行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