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新立道:“二婶说错了,我与表妹清清白白,哪里来的婚约?”
杨二婶还想说点什么,可目光扫过众人的脸色,又连忙将肚子里的话咽了回去。她哎呀一声,道:“瞧我这记性,都隔了这么多年了,连这种事情都会记错。”
几人很快岔开话题。
家中酒菜备得齐全,男人们一桌,女人们一桌。
杨二婶坐在女眷堆里,与众人说着在西北时的家常,说着说着,又说到了缈缈身上。
杨二婶说:“可怜她一个女儿家,身边也没有兄弟,林家可没剩下什么人了,这留下来的家业,全归了她一个人,树大招风,兴许还要遭人惦记。”
杨母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林家也不过是小户,哪里能遭来贼人。”
“大嫂可别这么说,几年前,我回了一趟娘家,离桐州近,便顺路去了一趟,那可是亲眼见着了。”杨二婶道:“妹夫官职不高,可日子过得却不差,我在林家小住几日,日子过得可比在京城时还滋润,临走之前,小妹备了行李,路上我一瞧,你猜我见着了什么?”
“什么?”
“旁的不说,只说小妹贴心,我与她提了一句,她二哥在外辛苦劳累,身子多有不适。她便给我备了补身子的,光那人参看着品相实在好,没个千百两银子可买不来,平日里有这等好东西,我连给别人看一眼都舍不得,林家说拿就拿出来了,至于其他,也是件件都不差。都说江南多富庶,我看林家这日子,就算是在江南,也是一等一的好。”
杨二婶别提多羡慕了。
西北贫瘠,哪怕她夫君做官,日子在当地已经过得很好,可到底比不上那江南富庶之地。别说林父官职没有杨二叔高,面上瞧着虽普通,可家中吃的用的,那都是她在西北见不着的好东西。她见着的是这些,还不知道私底下藏了多少呢!
几年前小住了几日,她可到如今都记着。
杨母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起来:“你说林缈缈?”
杨二婶喝了两小杯酒,这会儿正上头,她一问,便直接把心里话说了:“说的可不就是咱们这外甥女?大嫂也是,这好好的婚约怎么还不作数了?若是娶了缈缈,可就是娶了个金娃娃,后辈子都不用愁了。”
杨母脸色僵硬:“哪来的婚约,我可没听说过。”
杨二婶小声嘀咕了几句,含含糊糊的,也听不真切。杨母就听她说:“这么大笔家财,以后也不知道会落到谁手里。”
杨母的心都揪了起来。
仿佛是有一双手将她的心肝脾肾都抓住,只听着杨二婶在耳边念叨着可惜,她的心口就一阵一阵泛起疼。
要是林家当真如她说的那般,有那么大笔家财,林缈缈回了桐州,日后嫁给其他人,这些家产也都落到了其他人手里?
若是婚约算数,林缈缈本该是嫁给她儿子的。
杨母仿佛是见着本该属于自己的大笔钱财,忽然生出翅膀飞走了。
她不但脸色难看,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第18章
自从有了身子,缈缈出门的次数就少了很多。
非但是她自己小心克制,家中上下所有人都拦着,听大夫说她身子弱,胎儿也不稳,便是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会有什么不慎。
奶娘原先见她肚子里的孩子十分不顺眼,如今也只能接受下来,变成了换着法子与李大厨一块儿给她补身体。奶娘伺候过林夫人,平日里也与其他府中妇人来往,记下了不少注意事项,回头仔细说给李大厨听,吃食便全由李大厨精心准备。
缈缈不出门,容景反而多了不少空闲时间。
他一个人住一间屋子,偶尔有手下潜入林家汇报事情时也十分方便,若是要出门,与管家说一声便可以出去,给了他不少方便。
只除了公事之外,他平日里也不乱走,连出门回来都惦记着要给缈缈买点心。自从之前说开之后,如今是林家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想要娶小姐的事情。
缈缈怀孕的事情还没有对外讲,众人只打算等到肚子瞒不住了之后,再对外告知寡妇的身份,只有给相熟的几户人家透露了消息,至于林家的下人,也只是真以为他们小姐成了寡妇。他们小姐肚子里有了前头那个的遗腹子,这孩子还没显怀呢,容景这护院就上赶着献殷勤,林家下人都不禁嘀咕。
反倒是奶娘等人,见容景送了一回又一回的点心,无事时就守在院子外头,没有缈缈吩咐,连一步也不多近,若是有上门找麻烦的,就是第一个站出来把人打跑。先是冷眼瞧着,看着久了,奶娘都不禁嘀咕起来。
她还对缈缈说:“我原本以为这人只是面上瞧着老实,心里头还不知道藏着多少歪主意,可这么些日子看来,竟然没瞧出一点不对劲,还真是稀奇。”
奶娘与缈缈说起这话的时候,正是午后闲时,外头舒适,太阳也正好,她就在院子里教着缈缈做未来孩子的衣裳。缈缈手上不太熟练地拿着针线戳进布料里,听见她这样说,下意识地便转头往院子门口看去。
她不让人进来,容景便站在院子门口,不远不近的距离,可若是里面有什么动静,他耳朵尖,立刻就能听见,也不怕出意外。这会儿奶娘与缈缈说话,便是小声的,怕让他听见。
缈缈看了一眼,便又转回了头,道:“奶娘又在胡说些什么。”
“我可没胡说。”奶娘笑眯眯地道:“小姐难道还打算一辈子都不嫁人了?就算有了孩子,成了寡妇,可若是小姐以后能找到一个合心意的人,像老爷夫人那样伉俪情深,也是一件好事。我心中可就盼着小姐日子能过得好。”
“我看现在就过得挺好的。”
“小姐可别这样说,如今小姐身边虽有我们三个在,可等再过些年,我们肯定要先小姐一步离开。等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大了,也是要娶妻生子,这能陪在小姐身边,最知冷知热的人,也就是小姐的夫君了。”
缈缈低头做着衣裳,一声不吭。
奶娘心疼地看着她,又小声说:“我看这人若是当真一片心意向着小姐,也未尝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奶娘先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当然了,这也得保证他绝无二心,一心对小姐好才行。”奶娘连忙道:“别以为给小姐送几回点心,说几句好话,就想把小姐骗走了。”
站在门口的容景耳朵动了动,隐约听到里面有说话声,他知道缈缈与奶娘正在院子里,有些好奇地转过了头去,没想到却正好与缈缈偷偷看过来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容景还未反应过来,那边缈缈就先吓了一跳,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受惊似的飞快移开了视线。容景不但耳朵尖,眼睛也尖,看见缈缈手中的绣花针拐了个弯,他来不及出声制止,针尖一下戳进了她白嫩的指腹里,戳得不深,可血珠却挤了出来,把缈缈疼得眼泪汪汪。
她红着眼,憋着泪,回头埋怨地瞪过来一眼,似乎是在怪他吓到了自己。
容景一口气才刚提起来,又长长地吐了出来。
想他上战场时,什么刀尖血海都闯过,更重的伤不知道受过几回,可偏偏小姐流了一滴血,却比自己受了致命伤还要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