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执念?”申屠川皱眉。
季听想了想,换了个说法:“就是你一直想要却得不到、最后化成心病的东西。”
“我没有。”申屠川说完,就把她从身上撕了下去。
季听不满:“你肯定有。”
“没有。”
“肯定有!”
申屠川:“……”
两个人沉默对视片刻,季听嘴一撇又要哭,申屠川立刻开口:“我有。”
“那是什么啊?”季听擦了一下眼睛。
申屠川再次沉默,想了半天后总算想出一个:“不能以正常人的感情爱你和父母,我很抱歉。”
季听愣了一下。
“……我已经忘了真正爱一个人的滋味,如果可以,我希望有一天能对你和爸妈产生真诚而丰富的爱意。”申屠川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脸。
他迟迟等不到季听的回应,半晌又忍不住回过头,结果就看到季听哭得更凶了:“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季听打了个哭嗝,“我这个世界真的注定要失败了……”
“?”
“怎么办啊小川。”季听倚在他怀里哼唧。
申屠川沉默一瞬:“你最近为什么心情不好?”
“被你发现了吗……”季听说着说着就开始犯困,到最后也没有解答申屠川的疑惑。
后来的事季听就记不清了,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子很疼,在床上翻滚了许久才醒来,还没睁开眼睛就想起了昨天跟申屠川的对话——
一个注定没有感情的家伙,唯一的执念就是产生感情,这可真是……天要亡她啊!
她叹了声气把脸埋进被子里,直到氧气稀薄才掀开,双眼失神的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总算咬牙认命了。
既然注定这个世界失败,那就干脆享受吧,至少还能跟他在一起很长时间。想通这一点后,季听多日来笼罩内心的阴云突然散去了,申屠川虽然到最后也不知道她这段时间为什么心情不好,不过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时间仿佛被八匹马拉着奔跑,很快他们送小希出嫁了,再之后就是父母老去,直到有一天他们亲自送走了爸妈。
申屠数和姜瑜几乎是同时闭上眼睛的,他们活到了快九十岁,临走的时候并未受苦,算得上是喜丧。
办完丧礼那天,季听和申屠川安静的坐在还未拆除的灵堂里,对视许久后季听拿来卸妆巾,帮他擦去了脸上的年老妆,露出英俊清朗的相貌。
“我们换个地方生活吧,以后你别再每天化妆了。”季听声音温柔。
申屠川盯着她鬓间白发沉默片刻,这才缓缓开口:“你今年六十岁了。”
“六十三了。”季听一笑,嘴角便堆叠了几层皱纹。
申屠川垂下眼眸:“你还能陪我多久?”
季听僵了一瞬,原本十分明亮的眼睛有些浑浊:“应该还有……几十年吧。”
申屠川沉默许久,突然勾起唇角:“挺好的。”
季听低下头,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半晌跟他道歉:“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不需要道歉,你能努力的活着,我已经很感激了,”申屠川握住她的手,两个人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果一定有谁对不起谁,那也是我对不起你,很抱歉,我一直不能还给你同等的爱。”
“……你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季听叹息一声,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在开解他,只可惜他的内心十分固执,一直未曾放下。
申屠川无言的抱住她,许久都不愿放开。丧礼过后,两个人告别了中年的小希,回到了曾经居住过的种植园,种植园已经有了新的主人,他们花了所有的钱将其买下,自此两个人再次远离人群,和对方一起共度余生。
时光匆匆,转眼就是二十年后的傍晚,季听午睡之后睁开眼睛,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呼吸已经薄弱。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墙上的钟表,明白自己到时间了。
她安静的等着,眼皮越来越重,直到申屠川回来才松了口气。
“怎么了?”申屠川迅速走到她身旁,握住了她的手。
季听看着被他握住的、自己又松又老的手,半晌惋惜的闭了一下眼睛,声音苍老又沙哑:“我可能……陪不了你了。”虽然明知下个世界还会再见,可她的眼角还是出现了泪水。
从四十岁之后,他们的区别就越来越明显,别人从误以为姐弟恋,到以为他们是母子、是祖孙,如今已经过了那么久了。虽然外观年龄差距越来越大,可他们的内心从未因此受折磨,只是更加珍惜相处的时光。
“小川……”季听定定的看着他,看到他眼底自己满是老年斑的脸,不由得笑了一声,“我以前很怕有一天会老,可现在看,好像还不错,我是漂亮的老人家是吗?”
“你是很漂亮的小姑娘。”申屠川抚上她的脸。
季听虚弱的喘息,好半天才歇过来:“我很想多陪你一段时间,可是我太累了……”
“我知道,等我一下。”申屠川声音温柔,说完拍了拍她的手,起身将柜子搬开,露出了里面的暗格。
季听疑惑的看着他,却没有力气问他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东西。她看着申屠川走回来,手上还拿着一支试管,已经迟钝的大脑还没回忆起这是什么东西,申屠川就将试管里的透明液体一饮而尽了。
“当初刚蜕化时,脑子浑浑噩噩的,只知道去研究院找什么东西,找到了就可以救谁,所以当时凭借一腔执念去了,然后就有了现在的我。”申屠川喝完到她身边蹲下,握住她的手淡淡道。
“这个药……”季听明白过来,浑厚的眼睛微微睁大。
申屠川唇角勾起一点弧度,接着脸上出现一点溃烂,渐渐的溃烂扩大,不断朝身上蔓延,刚才还英俊的相貌很快被溃烂吞噬。
“我与病毒合二为一,本能的将解药视作天敌,可不知为什么,在拿到药之后,我却没有损坏,好像如果就这么毁了,就对不起谁了一样,”申屠川说着话,牙龈完全从溃烂的皮肤里暴露出来,“我想,应该是因为对你的承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