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2 / 2)

“怎么会这样?”阿多尼斯神情怔怔,舍不得移开眼,只无意间加重了握着哈迪斯手的力度:“你是怎么做到的?”

冥王空闲的另一手自然而然地揽上他腰身,轻描淡写道:“冥府是所有亡者的归宿,要将他们寻出,并不是件多难的事情。”

他说得轻巧,可阿多尼斯又怎么不知道越是琐碎微小,就越是达来不易,更何况有什么能让一向公正严明的冥王徇私,亲力亲为地办成这件对他而言极其重要的愿望?

他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只觉眼眶渐渐发热,视野也被湿润的水珠渲染得模糊不堪,浅薄的感谢却无论如何是脱不了口的。

哈迪斯自然感觉得到他情绪上剧烈的跌宕起伏,也不打扰,就这么闷不吭声地静静陪着,直到植物神略带哽咽地道:“他们的结合难道不是阿芙洛狄特刻意促成的么?*已然消亡,金箭的效力也该随着消散,我相信他们重回青春焕发定是你的功劳,可……”

哈迪斯安抚道:“我将他们寻出后,只做了两件事:一是给予了冥神的职位,二是告知真相。”

阿多尼斯讶然地睁大了眼。

哈迪斯言简意赅:“他应该是中了铅箭。”又建议道:“你为何不亲口问问他们?他们也一直想见你。”

阿多尼斯闻言,却不似冥王设想的那般欣喜应承,而是沉默不语地用了点时间理解父亲与母亲冰释前嫌后竟真正走到一起的震惊,最后道:“在你的慷慨庇荫下,他们已经收获了梦寐以求的宁静与快乐,我又有什么非得打扰他们不可的要事呢?她既是我的姐姐,也是孕育我的母亲;而他既是我的祖父,也是我不情不愿的父亲;单是简单的称呼,就足以令这对获得新生的恋人于未来的厮守中产生不快的尴尬。生前再尊荣,死后也该平等地接受审判,是你额外赏赐了他们神性,让他们在冥地里获得永生,不似旁者在混沌中缓慢消亡,不仅是他们必须铭记在心,也是我为人子女,应该回报你的。”

哈迪斯皱了皱眉,阿多尼斯微微一笑,却仍旧说了下去:“最明智严正的法官也判决不了切身的案情,最医术高明的医者也诊断不了自身的疾患,我尊敬的、心爱的陛下,你即便是操控黑雾的主人,有时也难免被它给蒙蔽了双目,当你一昧地凝视着难以攻克的重重阻碍,就容易疏忽另一条通达大道早已悄悄地向你开启。若我真心对你不喜,是不会愿意多与你说一句话,也不会愿意多看你一眼的,至于斯提克斯更将成为屈辱的见证,我又如何会关爱他分毫?”

“爱情有时是被女巫轻浮对待的廉价玩偶,可当它自行萌芽于欺骗的土壤中时,往往令果实也充满了矛盾与困惑。感动往往酝酿出冲动,表白情意永远是需要慎重的,我不会将代表感谢的香烟祭炉与甘美的情意混淆,也不会将报答的跪拜与恋人的亲吻视作一谈。我虽曾竭力想摆脱你的专横意志,也曾一无所知地被你的陷阱网罗,我甚至常与自己争辩,可爱情的发展永远信马由缰,将你的莽撞也看做情有可原,只怪心不如铁石冷硬。”

植物神带着笑意的唇角微微上翘,不由分说地执起冥王的手来,轻轻地烙下真挚而贞洁的一吻,耀花人眼的美貌犹如泛着珍珠光晕的侧金盏,又如抹了红珊瑚汁的无暇美玉,清晰而柔和地表露心迹:“我善于偷营劫寨的丈夫哈迪斯呀,若你不自作聪明地欺骗我,像笨拙的猎手对林中树叶一通空射,或许就能更早得知,你想要的早已被你俘获,一直躺在手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