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2)

“好,多谢九娘。”黄珧点了点头,又想起外间的裴稹,问道:“不过,你与那位郎君?”

“因京中情势复杂,阿翁打算将我送回琅琊,恰与御史中丞裴稹裴大人同行,不料路过巫山时遭逢刺客,车马受惊坠下山崖,我双眼失明,裴大人旧伤复发,找寻出路时无意来到此地。外间躺着的那个,便是裴大人。”

“原来如此。你的眼疾乃是碰撞之时在脑中留下了瘀血,经络堵塞,气血不畅,待我开几副药,散去瘀血,不多时便能复明。至于你身上的弱症,十几年来我一直都有研究,有了一些头绪,等见过王令君,我便为你诊治,想来应有八成把握。”

王萱喜出望外,这孱弱的身子一直是她心中最大的石头,许多想做的事,都因为身体不好做不了,若能调养到与常人差不多,那她也能观星赏月,洗雪沐雨,骑马出游了。

“那裴大人呢?”

“他腹部的伤口很深,但为他治伤的人乃是外伤圣手,用的也是千金难求的皇宫秘药,本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一次许是打斗激烈,又从高处坠下,浸了冷水,才引起复发,我已经吩咐阿凌去给他煎药,稍后饮下,晚间就能醒了。”

“多谢世叔,世叔大恩,九娘无以为报——”王萱向黄珧行了一个晚辈的大礼。

“诶,九娘不必多礼,”黄珧连忙扶起她,叹了口气,“天意如此,有此巧合,也是我们的缘分,本以为将在这山间了此余生,没想到遇到了你,有了解开心结的机会。九娘,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叫敏敏和阿凌,我去寨主那里,将你的玉佩赎回来。”

“世叔不必麻烦。”

“应该的,那玉佩不是凡物,既然是王氏儿女的象征,与你的气运定然相连,流落在外,总是不好的。我在这三十三寨治病救人多年,手里的人情也不少,寨主不论如何都会卖我一个面子的。我就说看着那玉佩好,买回来给敏敏当嫁妆,没人会怀疑的。”

“多谢世叔。”王萱不再执着,接受了黄珧的好意。

黄珧走后,王萱让敏敏扶着自己到外间看裴稹,阿凌端着一碗药进来,正要喂裴稹喝药。王萱便坐在裴稹床边,两眼直直地望着他的方向,虽然看不见,但只要在他身边,就觉得十分安心。

“阿兄,你都喂洒了!”敏敏大叫起来。

“他不张嘴,我怎么喂?”黄凌将汤勺往碗里一摔,还有些气恼,方才阿耶出声,他才知道自己竟然被一个看不见的瞎子套了话,虽然阿耶临走前吩咐自己好好照顾瞎子和瘫子,但裴稹昏迷不醒,无法喝药,显然让他愈发烦躁。

“我来吧。”王萱出声,伸手要接药碗,黄凌眼珠子轱辘一转,便随了她的意。

王萱一手端着药碗,让敏敏帮着把裴稹的后背垫高,引着她的手触及裴稹的脸。

裴稹有一张不太方正的脸,大概是因为年纪尚小,颧骨未显,下颌骨也没有突出,脸颊上还有少许软肉,摸起来很舒服。他现在完全就是一副少年郎的模样,怪不得宫学的人常在私底下称他为“小先生”,对他也忍不住像对待同学一般随意,吃了吴雍先生不少训导。

他的鼻梁很高,眉毛旺盛而有生命力,像两柄出了鞘的利剑。他闭着眼,但王萱记得他有一双明亮又多情的眼,像是藏蓝长空中闪烁的星光,灼灼目光盯着人的时候,总让人招架不住。不过,当他故作深沉时,那双眼里又似盛满了交织缠绵的水藻,叫人捉摸不透。

王萱终于找到了他的唇,纤纤长指顺着摸过去,记起了他日常戏笑的模样,他的唇不厚也不薄,唇角微微上扬,好像总是在对她笑一般。

王萱停了一会儿,又鼓起勇气,叫敏敏掰开他的嘴唇,颤颤巍巍地将一勺汤药送上去。

“你这是,想喂我的鼻子喝药吗?”

作者有话要说:有小可爱说不够看,于是我今天多写了五百字!机智如我!快夸我哈哈哈哈哈~

对于这一章,我只想说:天地高堂都已经在这了,请原地成亲!

事实证明,英雄救美的桥段百试百灵,小冰山动心了嗷awsl!

第46章自作自受

黄凌折腾裴稹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忽然听见王萱的声音,玩心又起,总想着欺负她,捉弄她,便装睡不起。没想到她还真端了药碗来喂他,柔软的指尖在他脸上来来去去,将他的心火点了个遍。

裴稹好整以暇地看着王萱,她手里一顿,脸颊一瞬间烧得通红,眼中涟漪微波,咬着唇角一副委屈的模样。

“怎么了?有人趁我不在,欺负你了?”裴稹最见不得她委屈,但他知道,若是自己装睡骗她,她不会如此难过,反而会伸着小爪子挠回来,她这是在外头受委屈了。

“青青姐抢了九娘姊姊的玉佩和耳铛!”敏敏嘟着嘴,为王萱打抱不平。

“‘青青’是谁?”裴稹的瞳孔缩了缩,看见她耳尖的血色,眼底闪过危险的讯号,连敏敏都察觉出来,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戾气,瑟瑟地躲在了王萱身后。

“是寨主的女儿。”

“好啊,好啊。”他连道两声“好”,忍不住摸了摸王萱的发顶,安慰她道:“我醒了,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

“嗯。”她闭上眼,努力平复心情,逼退了已经流到了眼眶的泪,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向裴稹证明,她很坚强,他昏迷后,她没有哭,尽力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一切。

裴稹望着她,她是看不见的,视线有些茫然,不知放在何处。一直以来,裴稹都觉得她年纪小,不知如何与她相处,但越靠近她,越了解她,才发现她是什么样子,根本就与年纪无关。

她老成,有不输男儿的胸襟谋断,她稚嫩,会哭会怕会依赖着他,只因她是王萱,所有一切的特质,在她身上都无比和谐,都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珍藏起来。

敏敏和黄凌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两人,王萱把黄家的事都同裴稹讲了,裴稹思索片刻,伏在她耳边嘱咐了几句。

“皎皎知道了,先生。”

“咱们就在连云寨隐藏几天,等风声过去,再行露面。”

王萱也不知听见他这句话,心中是什么滋味,留下来,像这样与他日夜相对,真的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晚间,黄珧回来了,却满面愁容,不好意思直视王萱,踯躅许久之后,才道:“那水青青一向刁蛮霸道,她又是寨主的独女,很受宠爱,玉佩落在她手上,连我想买,寨主都要寻辞推脱。”

裴稹倚在床边,看着黄凌切药材,敏敏在他身边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回望窗下撑腮发呆的王萱,忽然觉得岁月静谧,心中所想成了现实,温声回道:“这件事我来处理,黄大夫不必忧心,只要治好她的眼睛和弱症,你所求之事,我会给你一个答案。”

黄珧没想到王萱如此信任裴稹,把他的事情都说了出去,但看裴稹对王萱的眼神,他便明了了。裴稹小小年纪,就已经是四品的御史中丞,不出意外,未来也会是权倾朝野的人物,能结交这样的人,黄珧自然不会拒绝。

不一会儿,黄珧的妻子柳师宜进来,请他们到院子里吃晚饭,黄凌欢呼一声,将切药刀往旁边一推,拉着敏敏就跑出去了。黄珧本打算过来扶裴稹,但他摆了摆手,自个儿从床上起来,向王萱走去。

他步履稳健,好似闲庭信步,一点都不像身上有伤的样子,黄珧感慨一声,先行出去了。

裴稹扶着王萱起来,她还惊讶了一下,身旁是清冷的药香,隐藏着裴稹身上独有的凛冽味道。

“先生,你怎么起身了?”

“只是小伤,还走得动路。”两人慢慢向门外走去,裴稹闻见山肴野蔌的香气,笑道:“再不吃点东西,恐怕我要饿得走不动道了。”

王萱被他逗笑,眼眉弯弯,浅浅的笑靥中盛满了甜蜜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