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 / 2)

灵媒 风流书呆 2657 字 2023-09-10

廖芳也察觉到了他的注视,轻轻拍抚小男孩的发顶,叹息道:梵先生,你就住在十八楼,他家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吧?他妈妈是个虐待狂,每天打骂他,不给他饭吃,真可怜。

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这种话。梵伽罗将手里的面包递过去,又用食指轻轻碰了碰小男孩死气缠绕的眉心。

小男孩立刻接过面包,一双大得出奇的眼睛迸射出雀跃的光。他的生命之火正在熄灭,可他的灵魂之火却还在凭着这一股求生的韧劲儿和这每天一个面包所带来的希望,拼命燃烧着。

廖芳愧疚地捂住嘴,小声道:抱歉抱歉,是我大意了,还是梵先生比较细心。我去给洋洋冲一杯牛奶,吃完面包正好哄他睡一觉。他的身体状况很糟糕,听医生说连内脏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梵伽罗不置一词,只站在门口默默看着四处翻找奶粉的廖芳。小男孩,也就是许艺洋小朋友,拿到面包后正小口小口地吃着。家里没有大人,他可以从从容容地享受这顿美食,而不用担心他的母亲会忽然从哪一个角落里冲出来,夺走他的一切。

梵伽罗垂眸看他,眼里有暗色的光芒在闪烁。

廖芳没找到奶粉,只好倒了一杯热水给许艺洋喝,完了试图将他哄上床睡觉。她很想抱一抱这个可怜的孩子,但由于长年的虐待,这个孩子已经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拒绝所有人的碰触,甚至拒绝开口说话。他正慢慢变成一个无力反抗也无法述说的木偶。

许艺洋四处躲闪着,就是不肯去卧室睡觉,还上上下下地爬凳子开柜门,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廖芳一再对他说:洋洋你下来,你要找什么告诉阿姨,阿姨帮你找。你这样很危险。她丝毫不敢碰触这个孩子,因为一旦碰到他,他就会露出惊惧的表情,然后大张着嘴,似乎在尖叫。虽然他叫不出半点声音,但他被恐惧深深折磨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心疼。

廖芳急地直冒汗,梵伽罗却不紧不慢地从背包里掏出一包纸巾,把掉落在地上的食品包装纸和面包渣一点一点打扫干净,装入垃圾袋,准备稍后一起带走。

看见地板恢复了之前的洁净,许艺洋这才跳下凳子,慢腾腾地走到梵伽罗面前,用闪亮的眼睛看着他。他刚才想找抹布来着,但是没找到。

梵伽罗柔声吩咐:去睡吧。

许艺洋乖乖点头,然后进了卧室。被他的怪异脾气折磨得够呛的廖芳不禁看呆了。她就知道在这世界上没有梵伽罗搞不定的人!

梵伽罗转头看她,温声解释:他妈妈不准他偷吃东西。

哦,原来是这样!不让孩子吃别人给的东西,却又天天饿着孩子,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母亲。廖芳摇头叹息:梵先生,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这孩子能否请你多照看着点?

梵伽罗提着一袋垃圾朝门口走去,同时给了她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照看不了。

欸?为什么?廖芳急忙开口:你住得这么近,平时有空了来看一眼就行,不会很麻烦的。

梵伽罗已跨入昏黑的走廊,俊美的面容若隐若现,深邃的眼睛却闪着暗芒:当你要求别人照顾这个孩子的时候,你似乎忘了这个家里还有一位父亲?

廖芳露出厌恶的表情:若是他父亲靠得住,我也不会拜托你了。施暴的人固然是他的母亲,但他的父亲作为一个沉默的旁观者和纵容者,也同样有罪。在父母都靠不住的情况下,只能靠你们这些热心人多帮一点。

梵伽罗再一次摇头,微垂的眼睑遮住了瞳孔中的光:抱歉,我帮不到他。

廖芳急了:不是,梵先生,你为什么帮不到他?每天过来看一眼对你而言不麻烦吧?我们局里刚刚破获的那个五千万绑架案我也是知道的,你一句话就救了沈先生的女儿,为什么却救不了许艺洋?只要你愿意,你一定能帮到他,我知道你有那个能力!

梵伽罗慢慢走进黑暗的门洞,就像走进一个未知的深渊,徐徐道: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看见一列火车往前开,在它行进的路上站着五个人,旁边的岔道只站着一个人,而火车的刹车已经失灵,很快就要撞上。你的身旁有一个扳手,只要轻轻推动这个扳手就能改变火车运行的轨道,你会做出什么选择?是撞击五人还是撞击一人?为什么?

他的嗓音空灵冷寂,像是从另一个次元传来的一般。

廖芳紧追了两步,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是推动扳手,撞一个人。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用一条人命换五条人命总是值得的。

梵伽罗缓缓登上楼梯,嗓音也渐渐低沉: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五个人在火车行进的铁轨上玩耍,被撞击是他们的命运;另一个人原本好好地走在路上,平安回家也是他的宿命。但是你的轻轻一推颠倒了所有人的命运,不该死的人死了,不该活的人活了,你还觉得这样是公平吗?你还觉得这样是值得吗?

廖芳被这看似轻巧,实则直击灵魂的拷问锁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修长的身影步入拐角。

空灵的嗓音像冷雨一般由顶上洒落,透着无奈和寂寥:是我,我会远离那扳手,让命运做出选择。因为在命运面前,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没有谁值得、谁不值得。当你妄图改变命运时,你承担的不仅仅是一个人、五个人的生死,而是一整个因果世界的重量。你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吗?那是你永远都无法直面的,终会令你粉身碎骨的撞击。若是磨磨嘴皮子便能救一个人,我即是磨破无数张嘴皮子又如何?但是很可惜,有的时候,命运不是任何人能够改变的。目前我唯一能做的只是轻轻拨动命运的一根弦,小心翼翼地去窥探那一丝转机,我远非你想象中的强大。

好好盯着那位父亲吧。

留下这句话,青年的嗓音便彻底消散在半空,廖芳这才疾走两步,仰望黑黢黢的楼梯间,恐惧不安地问道:梵先生,你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的父亲也有问题?你帮不了许艺洋,难道说他还会继续遭受虐打吗?他的命运就不可改变吗?

虽然这样问,但廖芳却知道,遭受虐打是肯定的,因为打人的是孩子母亲,法律会酌情予以轻判,更不会把孩子送走。届时母亲被释放,肯定会把怒气和怨恨发泄在孩子身上,她的暴行不会得到遏制,反而会不断升级。

廖芳受理过太多类似的案子,但真正在她的帮助下获得新生的孩子却没有几个,反倒陷入更悲惨的境地。她无力改变现实,所以只能寄希望于梵先生,但梵先生的暗示却更令她感到不安。

连梵先生都帮不了的人会怎样?廖芳握紧楼梯扶手,内心一阵发寒。

临到傍晚,孩子父亲终于回来了,模样长得很斯文,言谈也十分儒雅,属于素质比较高的那一类人。他给廖芳和儿子带了盒饭,还买了一堆儿童营养品,并再三替妻子忏悔认罪。

她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是我的错,我工作太忙了,没有注意到她和孩子的情况。他懊悔地直抓自己头发。

廖芳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请求这位父亲一定要好好照顾孩子。她看得出来,对方是真心忏悔,并非做戏,而且许艺洋对父亲的抵触比较小,当父亲拍抚他脑袋时,他并未躲闪,只是僵硬了一瞬,然后又继续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