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您别急,我们先去开个会,回头再跟您解释。有太多疑点需要讨论清楚,否则待会儿我们该忘了。宋睿把自己的笔记本摊开在桌上。
杨母伸长脖子看了看,只见页面顶头的一行写着【疑点】二字,下面罗列着第一项、第二项、第三项,密密麻麻的一长串,并且每一项的序列号前都打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可见很急迫。
杨母立刻就打消了追根究底的念头,连连摆手:你们去开会吧,我不问了。这一次能把杀害我女儿的凶手找出来吧?她死死盯着宋睿的脸,揪心地等待着一个确切的答案。
能,这一次肯定能。宋睿毫无迟疑地点头。
杨母的眼泪又开始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一边说着你们快去,一边跪倒在梵伽罗脚边,要给他磕头致谢。梵伽罗只轻轻一托便把她扶起来,安置在椅子上,手掌覆在她脑后,轻声细语地安慰:你太累了,睡会儿吧,不幸很快就会过去。
杨母一边点头一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期的节目就这样结束了,宋温暖和导播齐齐吐出一口气。他们原以为杨母的到来是巨大的混乱和失败,却没料峰回路转,他们竟在她身上看见了一个奇迹。
这一期节目肯定又会大爆!导播兴奋异常地说道。
得了吧,爆归爆,真正相信的人又有几个?你是不知道,咱们节目组的编剧已经出名了,不但网友们对他大夸特夸,好多导演都在向我打听他的名字,说是要高薪聘请他写剧本。宋温暖翻了个白眼。
导播疑惑道:可是咱们节目组没有编剧呀!话落他才反应过来,不由拍着脑门感叹:算了算了,爱信不信,管它真人秀还是奇幻剧,只要收视率够高就行了。
两人一边摇头一边走远,梵伽罗则坐在休息室内,认真检查许艺洋的家庭作业。语文、数学难不倒他,英语却着实令他踌躇了片刻。
这个单词我也没学过,你等会儿,我先查查字典,怎么读的来着,因吹斯听还是因吹斯汀他拿出手机,皱着眉头,嘀嘀咕咕地翻找。
许艺洋捂着嘴偷笑,却不防后脑勺被大哥哥轻轻敲了一下,不由笑得更欢了。
两人磕磕巴巴地做好英语作业,又反复检查几遍,这才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却见其余选手也都打点妥当,从走廊那头穿行而来。宋睿、庄禛、杨胜飞刚好开完会,打开隔间的门,与他们撞个正着。
杨胜飞的眼睛已熬得一片通红,面容尽显憔悴,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脊背和腰杆已经挺不直了,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重物压弯了。在幻境中遭遇的一切令他元气大伤,怕是三五个月都没法缓过来。借由这次招魂,他切身体会到了姐姐的绝望和痛苦,于是对那凶手的仇恨又加深很多,真到了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的地步。
他冷漠地看着这些灵媒,连声招呼都不打,不是不懂礼貌,也不是过河拆桥,而是太累太恨,除了抓住凶手,脑子里容不下任何思考。
元中州等人很是理解他的心情,反倒率先冲他露出温和的笑容。但何静莲却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瞥了杨胜飞一眼就猝然倒地,随即双手捂脸,发出凄厉的嘶喊:啊啊啊!好疼!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不要,不要打我!
她不断呐喊、翻滚、抓挠,癫狂的模样吓了周围人一跳。
元中州试图安抚她,可刚伸出手就像被烙铁烫了一下,竟猛然退后一大步,露出惊骇之色。他在少女身上感受到了极致的怨念和极端的痛苦,那是深渊、亦是沼泽,谁碰谁就会深陷!
朱希雅也只是探了探手就缩回来,不敢置信地道:怎么会这样?那冤魂不是已经走了吗?
所有人都退到远处,惊骇不已地看着何静莲。她一会儿弓着背,发出尖叫;一会儿蜷着腿,嘴上讨饶;一会儿伸出手,抠着地面,试图爬远一点;一会儿又翻滚着倒退回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的双眼睁得极大,散乱的瞳孔却毫无焦距,仿佛什么都看不见;她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扭曲、抖动,指尖轻轻碰一下眼眶就发出凄厉的尖叫,仿佛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谁都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唯有杨胜飞隐隐意识到她现在的情况。他能够想象她正在遭遇什么,因为同样的遭遇他也曾体验过,而且就在刚才。若不是梵先生轻轻摁住他的肩膀,给了他无穷无尽的勇气和力量,他恐怕也会像少女这般痛得满地打滚。
那个畜生施加在姐姐身上的酷刑不是人类可以承受的!
他正准备跑过去搀扶少女,手腕却被宋博士紧紧抓住,对方沉声警告:谁都可以碰她,唯独你不行。她现在忍受的这些痛苦就是你传递过去的。
什么?杨胜飞懵了。
宋睿摇摇头,无法解释更多,因为就算解释了这些人也听不懂。他越过众人看向梵伽罗,而对方正牵着小男孩的手,快步走过来。别人不能碰的,他果然能碰,他一只手摁住少女颤抖的肩膀,一只手覆在她满是冷汗的脑门上,轻柔地安慰,绵密地细语:嘘,嘘,安静,安静,对,就是这样,不要挣扎,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不是真的,那些都不是真的
话虽这么说,但少女紧闭的双眼却流出两行血泪,仿佛眼珠子真被挖了去,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双腿也显现出被皮带抽打的伤痕。她的感知和意识太过强大,竟把幻境中的一切都带到了现实。
她不断仰头,修长的脖颈却向下弯折,形成一个U形,且隐隐浮出人手状的淤痕,就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暴徒正狠狠掐着她,令她窒息。再这样下去,她的颈骨一定会断裂,而她将死于这太过惨烈的记忆!
走廊里不断有人发出尖叫,闻讯赶来的宋温暖也急得满头都是冷汗。
梵伽罗将手掌向下移,覆在少女已然青紫的脖颈上,一遍又一遍地安抚:别害怕,你不是一个人,看见那微光了吗,跟着它走,你可以逃出来。听见我的声音了吗?那不是真的,你正在经历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你很好,你一切都好。对,就是这样,慢慢地跟我走,慢慢地,近了近了,你快出来了!
他话音刚落,何静莲就睁开眼,张大嘴,发出长长的嘶鸣。她清醒了,虽然眼里噙着血泪,脖颈上带着淤痕,但她确实清醒了,一秒钟都不敢耽误地扑入梵伽罗怀里,紧紧抱住他冰冷的身体。
她只是呜呜地哭,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那些可怕的场景和痛苦至极的感受简直超出了语言能够描述的范围。
宋睿原本带着笑的眼眸此时已完全寒凝,锋利的视线在少女纤细的胳膊上流连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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