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2 / 2)

灵媒 风流书呆 2663 字 2023-09-10

期待中的许艺洋咧开嘴,灿烂至极地笑了。

一大一小手牵着手,顺着楼梯慢慢往上爬。

短时间内搬走两户人家,这栋楼显得安静了很多,但内里隐藏的暴行却还在继续。四楼的妇人今天仍然遭受着全家的打骂,她绝望地哭喊,换来更惨烈的对待,紧接着声息便微弱下去;七楼今天格外安静,仿佛家里没人;十四楼和十七楼自然是空的,像死一般沉寂;到了十八楼,一名头发蓬乱,身体瘦弱的女子正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几次伸出手去敲门,却又胆怯地缩回。

当她下定决心离开时,楼梯间忽然迈出两个人影,无声无息的,吓了她一跳。

嗬!她紧贴墙根,发出短促的低呼,却又在声控灯亮起时缓缓吐出一口气:梵先生,原来是你呀!她死气沉沉的面容和伤痕累累的身体彻底暴露在灯光下,而梵伽罗和许艺洋的目光也被那些伤痕吸引了过去。

她似乎感到十分羞耻,于是双臂在胸前打了一个结,试图遮掩这些不体面的痕迹。她才二十多岁,双鬓却已经过早斑白,眼角的鱼尾纹被苦难日夜雕琢,显出岁月残酷的轮廓。

她涨红了脸,嗫嚅道:梵先生你好,我是七楼的住户,我姓陆,叫陆丹,我最近看了你的节目,知道你是灵媒,所以我想,她的脊背越来越佝偻,仿佛无法承受生活的重压,连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干涩地开口:我想问问你,我的生活会有改变吗?你能帮我预测一下我的未来吗?

梵伽罗却戳破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你是不是想问,你能否活着离开你的丈夫?

妇人猛然抬头,表情惊恐,然后下意识地看向孩子,担心这种太过残酷的话题会让孩子受到不好的影响。由此可见她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几乎时时刻刻都在考虑别人的感受。但正是这类女子最容易遭受家暴的侵害,因为她们的善良、体贴和软弱恰是滋养罪恶的温床。

梵伽罗对她的惊恐和担心视而不见,直言道: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不离开他,悲剧将难以避免。

妇人对这份答案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一边落泪一边摇头:可是我不能离开他,他会杀了我全家的,他说到做到。我,我该怎么办呢梵先生,求你帮帮我,求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她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俊美的青年,若非孩子也在,她恨不得跪下给他磕几个头。她也想像那只青蛙一般,被人从暗无天日的囚牢里剖出,重获自由和光明。

不曾遭受过无尽苦难的人永远没有办法体会这种心情。天知道当她看见那只青蛙被梵先生释放时,她是如何崩溃地大哭,又是如何挣脱恐惧的枷锁,不顾一切地跑到十八楼来求助。她没有活路了,她真的没有活路了。

梵伽罗摇头低语:能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你得与他离婚,然后决绝离开,不能回头,这是我唯一能给你指出的明路,但是你做得到吗?你有那个勇气吗?

妇人只是扑簌簌地掉泪,并不说话。很明显,她做不到,她没有那个勇气,在日复一日的虐打中,她的脊梁骨早就被折断并彻底碎裂,反抗的念头更是一丁点都不敢升起。

离婚,远走,这些事都得你自己来做,别人帮再多也是白搭。你回去吧。梵伽罗轻声叹息,然后推开门,牵着孩子的手跨入那格外森冷的空间。

妇人被房间里忽然冒出的冷气冻得打了一个哆嗦,再回神时对方已经关上门,隔绝了她的窥探。她默默在原地站了很久,直至眼泪都流干了才踉跄着离开。她就知道,生活于自己而言只有无尽的苦难,哪里会有救赎这种东西的存在?节目里的一切肯定都是假的吧,正如网上那些人所说,是编剧编造的美丽谎言罢了。

走进家门后,梵伽罗和许艺洋双双来到只亮着一盏昏黄地灯的阳台,默默盯着鱼缸里的蛙。

今天谁先喂?他弯腰拨弄鱼缸的顶盖。

许艺洋伸出小拳头,上下摇晃了一下。

好吧,猜拳。梵伽罗欣然同意。然而他是灵媒,没有人能在猜拳的时候胜过灵媒,所以许艺洋连输了三次,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往鱼缸里塞了三只蚊虫,小嘴翘得能挂一只油瓶。

猜第四次的时候,梵伽罗勾了勾唇角,故意用剪刀对上孩子的拳头,于是孩子便捂着嘴笑了,喜滋滋地把一只虫子扔进鱼缸。他们每天都会玩这种幼稚的游戏,却从来不会觉得乏味,这原本冰冷孤寂的家渐渐变得热闹起来,也充满了生活的朝气。

梵伽罗连输了三把,这才把大小两个浴缸放满水,催促孩子去睡觉。临睡前,他会往鱼缸里注入一点污浊的空气,每天一点点,慢慢试探着蛙的承受力。他会保护它,却也会让它成长,直至没了他,它也能独自面对这残酷的世界。

没有工作的时候,梵伽罗的日子着实过得清闲,早上送许艺洋上学,晚上接他放学,路上兜兜风,回来养养蛙,完了一起学习、做作业,然后沉沉地睡一觉。但是今天晚上,他的家门却再一次被敲响,甫一打开,那位名叫陆丹的妇人就跌坐在玄关处,哭着哀求:梵先生,求你救救我吧,我快要被他打死了!我真的没有活路了!

她的眼角被拳头打裂了,鲜血顺着脸颊滑入脖颈,染红了大半个肩膀;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青紫的淤痕,均是被皮带抽的;手背上烙着几个圆圆的溃烂的伤口,那是烟头烫的;手腕处有一圈一圈的血痕,那是绳子捆的。她每天都在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而且这暴行还在不断升级,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陆丹哭得绝望极了:梵先生,不要看轻我,我也很想反抗,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反抗,我根本打不过他。他会杀了我爸爸妈妈和弟弟,他那种人真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梵先生,你不帮我也可以,如果你连续三天没听见我喊叫的声音,请你帮我报警好吗?我一定是已经被他杀死了,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只有无路可走的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她太过柔弱也太过善良,从小到大连杀鸡都不敢看,又怎么可能对付得了丈夫那种残暴的人?虽然说出来会显得很讽刺,但是某些时候,善良也会成为一种错误。

梵伽罗看着跪伏在自己脚边哭得几欲晕厥的妇人,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信任我吗?他的表情很严肃。

我信任,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向谁求助。陆丹虚弱地点点头。

那么你就什么都别问,把这个东西让你的丈夫吃下去。当你觉得可以了的时候,再把它还给我。梵伽罗把芝麻粒大的一样东西放入妇人掌心。

陆丹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根本看不清这灰白色的芝麻粒是什么,却不由自主地握紧,仓惶询问:都已经吃下去的东西,我怎么还给你?它是毒药吗?会死人吗?

某一个时刻,你的大脑会告诉你够了,已经可以了。听见这样的声音,它自然会回到你的掌心,你再把它还给我就行了。它不是毒药,它只是欲望的具现,当你看清你丈夫和你自己的欲望时,你就会明白该怎么做。

陆丹听不懂这些话,只是木愣愣地点头。握紧芝麻粒准备离开时,她忽然问道:梵先生,你就不怕我不把它还给你吗?

梵伽罗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不怕,无论你走到哪里,我总能将它找到。更何况,你确信自己看清欲望的本质后还敢留着它吗?

陆丹不明所以,却还是站在门口深深鞠了几躬,然后踉跄着走了。她知道,丈夫发泄完心中的戾气后便会开车出去找朋友喝酒,喝到半夜回家,或吃点东西倒头就睡,或把她挖起来,借着酒精的催化再狠狠折磨她一顿。

高兴了他会打她;不高兴了他也会打她;清醒的时候打;不清醒的时候打得更厉害,仿佛她的存在只是为了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和供他发泄种种兽欲。他从来没把她当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看待。或许在他心里,她只是一个损坏了随时可以更换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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