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错觉,这里和以前不一样了。梵伽罗摇摇头,并未过多解释。
宋睿也没多问,透过后视镜观察到许艺洋已经睡着了,不由把车速放得更慢。眼看一号楼已近在咫尺,他正准备把车往路边靠,却没料一条人影忽然从一旁的绿化带里窜出来,双臂展平大声疾呼:梵老师是您吗?我是董秦啊!
她整个身体贴在了车头上,若非宋睿反应迅速,马上踩了刹车,她怕是会被撞出个好歹来。她扶着滚烫的车前盖跑了半圈,踉踉跄跄地到了车窗边,一双眼睛布满红血丝,才大半天不见竟已憔悴得不成人形:梵老师,我求您救救刘钊吧!她急切地拍打车窗,他被警察抓了,高芊芊请了一个大律师要告他强制猥亵侮辱妇女,还捏造了证据说他盗窃她的财物,如果罪名落实,刘钊会坐牢的!那他一辈子就真的毁了!我求您救救他吧!
梵伽罗不太懂现代法律,不由看向宋博士。
宋睿颔首道:强制猥侮辱妇女罪和性骚扰的性质不一样,程度更深一些,如果证据确凿,刘钊会被判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盗窃罪得看数额大小,数额越大,判得越重。高芊芊指控他偷了多少东西?
董秦颤声道:她说刘钊偷了她的钻石戒指,价值一百多万,而且警察还真的在刘钊,不不不,是在那个冒牌货临时租住的屋子里发现了戒指,已经是证据确凿了。这绝对是诬陷,刘钊在外面游荡了三天三夜,根本不知道那个冒牌货住哪儿,又怎么藏戒指!戒指肯定是高芊芊让冒牌货放过去的!
宋睿沉吟道:盗窃数额高达一百万,刑期至少在十年以上,再加上强制猥亵妇女罪的五年,总刑期十五年,如果罪名落实,两罪并罚,刘钊至少要坐五年以上十五年以下的牢。等他出来都已经四五十岁了,人生已经走完了一大半。
梵伽罗点点头,就事论事地道:那他这辈子是真的没什么指望了。
别啊梵老师,您一定有办法的!我求求您了,您给刘钊指条明路吧!他这一辈子从来没做过一件坏事,反而十分热衷慈善,是一个真正的好人。他拿到的第一笔片酬就捐出去一半用来资助山区儿童,后来走红了,每年都会捐款好几百万给各种各样的慈善机构,我可以把他的捐款清单找出来发给您,我一直保存着,说以后要拿来炒作,都被他拒绝了。他就是那种做好事不留名的人,从来不沽名钓誉。后来他半隐退了,有了更多的时间,几乎每年都会抽出几个月去山区支教,我手机里还有他和山区儿童拍摄的照片,您看看,您看一眼吧。
董秦急得直哭,双手却颤巍巍地打开手机,划出一张张照片,照片里的男人搂着一个个皮肤黝黑的山区儿童笑得灿烂。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感到非常快乐,这种爱心的传递和希望的种植让他找到了人生的意义所在。
而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梵伽罗比董秦更清楚,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首先注意到的不是刘钊重叠在一起的两张脸,而是他洁净灵魂在黑暗中散发出的莹莹微光。他几乎一瞬间就为刘钊做了注解这是一个好人。
你上车来谈吧。梵伽罗叹了一口气。
董秦呼吸窒了窒,完了重重喘了一声,喜极而泣地哽咽:谢谢梵老师,谢谢!她手忙脚乱地爬上车,这才发现后排座还安安静静地坐着一个小朋友,此时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自己。
她连忙抹掉满脸涕泪,扯出一抹温柔的笑容,低声向小朋友问好,又紧跟着道歉,直说打扰了。能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还保持优雅、温柔和体贴,她的涵养竟比刘钊更好。在她身上,梵伽罗看见了刘钊的影子,这两个人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对方的一切,却又无知无觉地擦肩而过,缘分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无可奈何。
你握住这枚玉佩,用尽全力祈求刘钊能够换回去。梵伽罗没有过多解释,只是不断提醒:一定要用尽全力,不然你的愿望不会实现。
怎样才叫用尽全力?拿我的生命交换可以吗?董秦慎重询问。
梵伽罗颔首道:可以,这样最好。
我明白了。董秦竟然一句话都没多问就握住玉佩开始祈愿,一缕缕灰白色的光从她的指尖流泻,仿佛能够刺穿周围的黑暗,引渡更多希望。然而很快那光芒就开始闪烁,仿佛触及到了某个临界点,却始终无法冲破障碍。又过了几分钟,不断闪烁的灰光竟慢慢黯淡下来,直至彻底熄灭。
董秦把刘钊爱入了骨髓,但她的愿望依旧没能实现。
宋睿指了指梵伽罗的口袋,意思是让他把头颅拿出来增强董秦的信念。
梵伽罗默默用手机打字,以免干扰董秦的许愿:【这颗头颅本质上与闾丘氏的眼珠一样,具备追踪能力,它会把邪恶的意念送入接触过自己的人的脑海,挑动他们入魔发疯。普通人的意志力没法与你相比,他们不能碰这种邪物。】
宋睿明白了,也发了一条短信解释:【她不会成功的,从她上车后的一言一行我可以判断出她的大致性格。她是一个极为理性且克制的人,否则她不会与刘钊形影不离地生活了十五年,最后却形同陌路。十五年的时间她都无法打动他的心,原因就在于她的克制。论起意志力,她比刘钊还坚定一些,对于欲望的压制也更厉害。她是在一个教条式的上流家庭里长大的,放纵欲望对她来说是原罪,她成功的可能性比刘钊还小。】
梵伽罗摆摆手,打出几个字:【无论如何,让她试试吧。】
【好,那就让她试试。】宋睿很快就顺应了青年的意思,哪怕他知道这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看见指尖泄出流光,董秦信心大振,用尽全力祈祷了五六分钟才松开玉佩,满怀希冀地问:梵老师,好了吗?
没有,失败了。梵伽罗遗憾地摇头。
那我再试一次吧。董秦也与刘钊一样,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机会,哪怕它看上去十分的可笑和渺茫。
你尽管试。梵伽罗极有耐心地等待,而刚醒来没多久的许艺洋又睡了过去。
董秦试了一次又一次,直至玉佩渐渐发不出半点光才心灰意冷地说道:梵老师,我是不是又失败了?您教教我吧,刘钊到底怎样才能回到他自己的身体?您直接给我指条明路,别再让我许愿了,我做不到,我对他的感情或许没有我自己想象得那样深。说到这里,她通红的眼眶已蓄满了绝望的泪水。深刻的自我怀疑和自我谴责让她陷入了痛苦的深渊。
高芊芊真的做得太绝了,早已留下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以至于警察都在劝董秦放弃。他们凭借多年的侦破经验已预先知道这个案子必成铁案,请来再厉害的律师都翻不了!
若非走投无路,董秦不会连许愿这种诡异的方法都肯尝试。她是真的急了,却又不敢大声哭,怕吵醒小朋友,只能捂着嘴压抑自己。这是她人生中唯二的绝望时刻,第一次是刘钊婚礼当天,第二次是现在。她一生的不幸仿佛都与他有关,却又在努力为他的幸福抗争着。
梵老师,能动用的人脉我全都动用了,但是这件事已经被高芊芊大炒特炒闹上了热搜,没有人敢帮刘钊。他的近亿粉丝全都在盯着这桩案子,疯狂给警局施压、留言,要求重判刘钊。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正亲手把自己的偶像往死里逼。如今唯一能帮刘钊脱困的办法就是让他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除了使用这种灵玉,您还有别的法子吗,譬如招魂之类?董秦满怀希望地询问。
梵伽罗愣了愣,苍白的脸庞竟浮上一层罕见的红晕,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迟疑道:难道我从未告诉过你们,刘钊只是改变了外形,身体还是他自己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