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闻沉渊与虞归晏离得近,到底是听到了些,便下意识地望过去,却只见贤王身侧有个背对着他而立的舞姬,那舞姬身段婀娜,风姿绰约。但他也不过粗略扫了一眼,便转了视线,心里还是有些许疑惑。
他分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有些像子安,可那明明是女子,如何会是子安?
再者,子安也该离京了吧?
想到此处,他失望地收回眼神。
贤王捕捉到了闻沉渊打量虞归晏的目光,顿时一笑:“闻二公子身边的人既是照顾不周,便带下去好好管教一番。”他又看向她,“你去二公子身边伺候。”
虞归晏一惊,她脸上这张面具可是乔子安的,若是去闻沉渊身边,不就暴露身份了吗?
她正想找个什么合适的借口推辞,却只听闻沉渊道:“多谢王爷好意,只是素心若来为沉渊侍酒,王爷身边无人差使如何使得?我身边这丫鬟想是见着王爷万金之躯,这才失了形状,想来不会再犯,还请王爷饶恕她这遭。”
闻沉渊觉着那名为素雪的丫鬟是因着他才失态了,倒不必如贤王所说一般需要好好管教。贤王口中的管教,又岂是一般人可以受得了的?
闻沉渊此话虽无不敬之意,但到底拂是了贤王的意,齐王遂请罪道:“犬子无状,冒犯了王爷,微臣代他向王爷请罪。”
贤王笑着虚托了齐王一把:“闻大人言重了。”
贤王唤的是闻大人,而不是爵位。齐王越发肃了神色,此刻有舞姬们在,不适宜谈事,但他也不敢大意分毫。
至此,席宴上一片和乐融融。虞归晏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待得这些个贵人用完膳食,她也便能功成身退了。
只希望从今往后都不要再出什么乱子才是,她如是想。
只是意外之所以称之为意外,便是发生在人意料之外。
就在虞归晏以为能蒙混过关之时,只感觉垂下的广袖被人扯了扯,那力道很轻,她起初都未曾注意到,直到力道渐渐加大,她下意识地转了视线,便撞入了一双满含告诫的墨色眼眸中。
看着她的舞姬名唤素岚。
没想到竟也是慕先生的眼线,还恰巧安排在了她身边。
可不等她做出反应,便有人出了意外,贤王右侧锦衣华服的官员呜咽了一声,突然便抬手勒紧了脖子,满脸难受地扭动起来。
雅间内偏安静,他这般一番动作,瞬间引起了其余九位官员与世家公子的注意,其余九位大多数既担心那一位的异常,又担忧自个儿可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膳食。舞姬们自然也看了过去,却是畏惧且惶恐的,要知道这等席宴上若是出了事,身份卑微如尘土的舞姬便是头一个遭殃的。
贤王在众人或慌乱或看戏或无动于衷的神色中猛地一拍桌子:“慌什么!”他似乎一早便有准备,“张大夫,你去替沈大人瞧瞧。”
随行的张大夫应了一声,便立刻走到犯了病的沈大人身边,打开了医箱。众人见竟然有大夫,倒也安心了些,可却也不敢再动桌上膳食,因为谁都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见着沈大人犯病的症状在张大夫时针之下似有好转,贤王这才转了视线去看侍酒的舞姬们。
舞姬们早在沈大人出事之时便齐齐地“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此刻被贤王打量着,莫不是瑟缩着,虞归晏不敢特立独行,也只能随之跪了下去,心里却在暗忖着自己分明没有动手,为何却还是有人出事了,难不成还有另外一拨人混到了舞姬当中?
贤王微一眯眼,视线从虞归晏身上一扫而过,便道:“最好不是你们,否则真需要好好□□□□了。”临了,他又低声吩咐了贴身内侍一句,“过些时辰将素心带到本王房里去。”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一般人根本听不见,但以闻沉渊的武功修为,他自然是听见了,他厌恶地蹙了蹙眉心,目光漫不经心地从素心跪的地界儿扫过。
只那一眼,却是教他蓦然一僵。
子安?
是子安吗?
他顿住了目光,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低垂着眉目的虞归晏。
虞归晏戴的面具是一副雄雌莫辨的面孔,即便是此刻女装,也不会叫人觉着丑陋,反倒是因着她的气度多了几分女子英气。
闻沉渊的目光一直落在虞归晏身上,她始终没有抬头看他,似乎是没注意到他的审视,他却如同钉死了他一般,死死锁住她。好在其余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为沈大人检查身体的大夫身上,倒是没人注意到二人的异常。
少顷,张大夫检查了个通透,一直紧绷的面色放晴:“回王爷的话,沈大人当是在席间误食了几味引子,这才导致了旧疾复发,并无中毒迹象。”
此刻,施了针的沈大人也喘过了气儿,歉意地道:“微臣的确有旧疾,不想方才突然旧疾复发。惊扰了两位王爷与诸位大人,实乃罪过。”
贤王摆摆手道了一句“人没事就好”之后,众人莫不是效仿贤王语气,问候了沈大人一番。
好在危机算是过去了,虞归晏微松了一口气,耳畔或多或少也听着其她舞姬轻轻嘘气的声音。
贤王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淡淡道:“都起身罢。”舞姬们起了身,他道,“沈大人既是误食了桌上的饭菜才引起了旧疾,这桌上的饭菜怕是没法吃了,都另外再点。”
视线转到酒盏上,他的目光沉了沉:“你们过来,把酒喝了。”
刚起身的虞归晏脸色一僵,她不能喝酒的。可舞姬为了保命,哪敢拒绝?她只闻德鼻息间一阵香风扫过,便见方才以眼神告诫她的舞姬毫不犹豫地端起酒盏便喝了下去。
这舞姬袖间的香味着实浓厚,她强压抑着才勉强忍下了鼻息间的痒意。此刻席间的舞姬们都各自饮了贵人手侧的酒水,再慢一些的,也端起酒盏了,唯独她未有动作。
喝了酒会咳嗽不舒服,不喝酒却是可能被怀疑,甚至可能被闻沉渊发现。
虽说乔子安与素心性别不同,可到底是一模一样的脸,正常人怎么可能不怀疑?
她目光盯着那盏酒,大概......忍忍便过去了?
在桌上众人目光望过来之前,她咬了咬牙,端起那酒盏,一饮而尽,与鼻息间相似的浓郁香气混入了喉间。
她蹙了蹙眉,素岚怎么把衣衫上的香味都沾到酒盏中了。
很快,她无暇再想酒中香味,因为酒水馥郁醇厚的滚烫割裂喉间,她强蹙着眉心忍下了,可些微的痒意又从喉间升起。
那厢,一直隐秘注视着虞归晏的闻沉渊眉心也与她同步蹙起,虽然只看见半个轮廓,可这世间如何又这般相似之人?
再者,这个舞姬也没有耳洞。
他的目光落在她小巧白皙的耳垂上,惊疑不定。
饶是他如何想,也不觉得舞姬和乔子安之间有何关联,可如此相似的面孔又确确实实地摆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