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足足数秒。
末了,嘲笑声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刺破天际的狼嚎——
“谢、怀、瑾!!”
方耀不住跳脚,嚎啕大哭:“老师!谢怀瑾他咬人啦!!谢怀瑾咬人啦!他欺负人!!老师!!!去叫老师!”
小谢平时其实是个很乖巧的孩子。
除了爱睡懒觉导致偶尔迟到之外,他长得那样秀气,嘴甜又聪明,该懂事的时候比谁都懂事,堪称新世纪三好小朋友,让人见了便生不出讨厌的心来。也因此,虽然转学来的时间不长,却早早囊括了所有老师们心中最宝贝小孩位置的top3。
这样的乖小孩,却因为打架而不得不接受“群英会审”,说来也是件怪事。
无奈,考虑到事态严重性,和当事小孩的金贵体质……却也不得不为之。
负责大班教学的英英老师,很严肃地把他和龇牙咧嘴的方耀一起叫去了园长办公室。
小谢很有骨气。
虽说一样是脸上挂彩,右脸还被挠出几道血痕,但他愣是一声不吭,脸上表情沉静,一进门,便乖乖找了个位置坐好。
一副保持沉默、听从安排的模样,和刚坐下就开始大声嚷嚷的小胖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怀瑾,”英英老师也有些心疼他,便先点了他的名字,有意给他解释的机会,“你说一下,今天为什么要和方耀小朋友打架?”
应付这样的局面,小谢早有打算。
也不结巴,当即有理有据地回忆经过:“因为他先惹事,先打乱了小桃子的七巧板,而且骂我是娘娘腔,说小桃子……说小桃子不好看。后来,他还踩坏了小桃子的七巧板,我很生气,也知道这就是挑衅,所以跟他打架了。”
连【挑衅】这样的高级用词都知道,平时的电视剧可不是白看的。
英英老师听得皱眉,再加上了解这俩小孩的脾气,心里其实已经大概有了个底。
但是——
眼下小谢他们所就读的这所幼儿园,作为某知名大学的附属办学机构,从幼儿园到高中一路冠名,以高得可怕的升学率,在整个海淀区乃至北京都享有盛名,能被送进这所学校念书的,多半是有些家底的,要不就是高级职称的教师子女。
至于方耀,毫无疑问属于前者。
方家的父亲,作为业内十分有名的股市操盘手,富得流油不说,对孩子还格外大方,建校费一年捐的比一年多,光是给方耀的零花钱,一天就能数出个七八百,让他带着一群“小弟”吃香的喝辣的,在班上培养出了一副好人缘。
相比较于家世隐晦、被安排插班入学的谢怀瑾,谁高谁低,是一目了然的事。
瞄了眼黑着脸的园长,英英老师心中一紧,知道这会儿不得不要表态,也不敢怠慢。
“但是杨桃上次拿七巧板划伤过方耀小朋友的手,你也在场对不对?”她只能赶紧铺垫,“老师当时是怎么说的,是不是说了,让杨桃以后不要带七巧板来幼儿园了?你不能帮她形成不好的坏习惯,是不是?”
“可那不是坏习惯。”
谢怀瑾抬起头。
话里话外,很是认真的纠正着用词,一双剔透澄净的眼,直直望进人心底。
“我转学来的第一天,方耀就不喜欢我,午睡完以后,过来掀开我被子,抢走了我的衣服,我只有一件薄睡衣,杨桃说她的睡衣更厚,把自己的园服外套借给了我。”
“……”
“我们走到教室,看见方耀在我的外套上,用粉色的水彩笔乱涂,然后丢到我的座位上。他笑我是娘娘腔,因为那是女孩子才喜欢的颜色。然后,他跑过来再笑我的时候,小桃子拿着她的七巧板当武器,把他赶跑了。至于划伤手,那是意外,小桃子也道歉了,是他总是揪着不放,还添油加醋的告状。”
才六岁大的孩子,说起话来,却已足够铿锵有力,说到怒极处,一字一顿。
“小桃子不说,可不代表方耀就无辜了!”
“怀瑾啊,我们得就事论事,就事论事,你懂不懂,就是……不能翻旧账,不能——”
英英老师的话还没说完,园长拍了桌子。
“不管他说了什么,动手就是不对的!”男人声音沉沉,责备的意味浓厚,“在幼儿园里,是要你们学着当乖孩子,听老师的话,和同学们友爱相处,如果一点小矛盾就要动手打架,那你干脆在家里打,不要来了!”
小谢黑黝黝的眼珠冷冷盯住他。
“那为什么在知道有小孩犯错的时候,就先区别对待?”
“……”
“所以,幼儿园是教我们,只要做错事不让人发现,就不算做错事吗?”
只要会哭,会撒娇,就能说明自己没做错吗?
只要男孩子长得漂亮,女孩子不够娇弱,就是犯了大错吗?
凭什么!
园长显然没遇到过这种钻牛角尖的聪明小孩,当即调转枪头,看向满头大汗的女老师:“英英老师,这是你们班的小朋友,你必须好好管管他,这样下去不行的啊。”
“是、是……这孩子,这孩子比较会说话,很聪明,就是没有管好……”
园长一摆手,示意不想再听后话,直接便是一句:“把他家长请过来好好聊聊。”
“对啊对啊!”方耀哭完了,也在一旁帮腔:“而且刚才我只是说一说!他就过来咬我了,平时还装得秀秀气气,英英老师,我要告诉我爸爸!他要给我道……”
鬼才给你道歉!
也不等方耀说完。
小谢眼珠儿滴溜溜一转,眼角余光,瞥见园长办公室的门,竟然还留了个门缝没关拢,当即心头一喜,直接蹦下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