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冯玉贞一迟疑,露出破绽,赵阳毅借着这点可趁之机,遂道:“既然如此,同我大概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怎么能一样?不过是碍于她和崔净空的关系,不好出口,分明两人这几天都不知道交颈缠绵几回了。
两个人没待太久,不多时赵阳毅便动身走了,李畴观察冯玉贞面色正常,松了一口气,可心还是高高吊着。
崔净空傍晚回来,今日时候尚早,没有如往常一般急着去见冯玉贞,反而踱步去了书房。
他从袖口摸出一个窄长的紫檀木盒,一手大小,是他前段时候央人从京城银楼买的,这才送到手上。
搭开锁,将里面蝶戏双花鎏金银钗拿出来,放在掌心里漫不经心摩挲着,心里琢磨,冯玉贞发黑如墨,尤其散开披在玉白的背上,黑白对比极其鲜明,尤叫他喜爱。
只是首饰稀少,自从族谱一事之后,那些簪子也一并被她收起,再不戴了。所以发髻上空落落的,很有些寡淡。
想着寡嫂收到礼物之后的神情,崔净空勾起唇,将华美的发钗放进盒里,手腕上的念珠忽地磕在桌沿。
他微一停滞,这几日盘旋在脑中的想法又冒出尖儿来:倘若寡嫂真能把这个珠串轻松扯下……那又何必再这样步步为营,把她费尽心思拘在身边?
况且冯玉贞对他日后半点助力也无,他要爬上高位,有一个暧昧不清的乡野寡嫂决计不算什么好事。
他心绪有些不宁,一旁的李畴忐忑守在旁边,崔净空体察到他的不对劲,低头顺着念珠一颗一颗捋过去,不动声色问道:“夫人今日在府上如何?”
李畴低着头,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老爷,今日有一位木匠上门送新榻,碰巧夫人和他相识,两人、两人聊了一会儿……”
像是有一把铡刀在头上高高举起,李畴话音越说越低,却始终没有等到回复,度日如年一般难熬,腿都站地发麻,才听见身前主子平淡的问话。
他道:“什么叫聊了一会儿?”
根本瞒不过去……
李畴连头上不知不觉出的汗都不敢擦,一五一十全都坦白道:“他要求夫人同他单独说两句话。”
良久没有人言语,好像有磨墨写字的细微声。忽地传来青年的轻笑,只听见“咔嚓”异响,紧接着椅子腿发出刺耳的拖拽声,青年大步走出去,袍角被夜风掀起。
李畴抬起头,便见书案之上一支毛笔断裂,被他硬生生掰成两截,摊开的宣纸之上,站着一个硕大到几乎占据整面,力透纸背、寒意凛然的“杀”字。
第44章妒火中烧
庭院中暗昏昏的,树影斜斜,自鞋面攀上月白色的长袍,最后戳在玉面上。崔净空将紫檀盒子攥着,上面凸起雕刻的纹路硌得他手心发疼,钝钝的痛感一点点压迫神经。
他大步朝着门外走去,衣袂翻飞,行至半途,却发现自己腰间空空,没有佩着匕首,转头往回走,正面撞上急急跑出来,生怕出事的李畴。
他怕什么一目了然,崔净空冷嗤一声,又临时改了主意,转身向着正房走去。
飞檐翘角之下,圆鼓鼓的两只灯笼倒挂,红彤彤的灯光映射四周,前两日望见它们时的一腔柔情陡然化为尖锥,只刺得眉心突突乱跳。
崔净空顿下脚步,他转过头,神情冷厉,声音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明日把这两个灯笼摘下来,明白吗?”
李畴讷讷点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不敢触他的霉头。崔净空却不动了,衣袖下的左手腕轻微发抖,一串血珠一路蜿蜒盘旋,自他指尖垂落,啪嗒,在地上溅出一朵血色的小花。
熟悉的疼痛及时唤醒了他,崔净空像是一瞬间恢复了方才丈量寡嫂价值时的居高临下,他很是迟慢地站在原地,像是不明白何事导致自己气势汹汹站在门前。
无非是冯玉贞和木匠单独相处,窃窃耳语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私密话,可那又如何呢?与他而言半块肉都掉不了。寡嫂现在拘于府上,被他牢牢捏在掌心里,在扯下这个念珠之前,她想跟着野男人跑是跑不掉的。
他不该如此气急败坏,反而有失分寸,崔净空冷静想,冯玉贞喜欢的类型,不管是崔泽还是赵阳毅,大抵都一副浑身块垒,脑袋如同空空摆设的老丑男人,他这样年纪小、身形清俊的貌似很不受她的青睐。
在得手之前,万不可轻举妄动,破坏半年来的布局,平白惊扰她。这样一环扣一环理清,好像也没有理由再对寡嫂过多责问。
然而理智深厚的冰层之下,陡然升起一丛暗火,随着心绪转变,不仅没有扑灭,反而如同浇上热油,将坚冰烫开一个缺口,烈火烧灼着他的胸腔,不依不饶,令这张脸上表情森冷,令人生畏。
停的时间长了,还低头做出听吩咐模样的李畴往旁一瞟,见主子还呆着没动静,突然那双好似粘在地上的脚抬起,迈开步子朝灯笼下走去,只冷冷甩下一句:“别跟过来。”
两扇门发出“哐哐”撞墙的声响,冯玉贞被惊了一下,正弯腰掸去被子上细小的绒团,一只膝盖压在被褥上,另一只腿站在床下,这个姿势使她曲线毕露,全勾勒进刚闯入屋里的崔净空眼里。
冯玉贞惊诧地看向站在门口的青年。崔净空却反手把门关上,步步逼近,坐在床榻上的女子蓦地感受到周身一阵寒意,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空哥儿回来了?今日回来得不算早,很忙吗?”
崔净空不言语,只用目光缓慢细致地摸索她的全身,自上到下,哪怕是藏在绣鞋里的脚都隐晦瞥了一眼,确认表面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冯玉贞察觉这人古怪,心下一沉,知道李管家这是已经跟他说了,还没容她把白日打好的腹稿托出,崔净空已然抬起她的下颌,不容她半分闪躲,问道:“我听说府上来了一个木匠,嫂嫂还同他……单独聊了两句?”
他语气淡淡,好似只是正常的询问,然而冯玉贞却觉得他越说咬字越重,连捏着她下颌的手不自觉都用了几分力道。
直到寡嫂吃疼一声,崔净空才初初回神,松开这一小块已经发红的皮肤。
冯玉贞双眼荡漾出一点水意,她借机扭过头,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上门的就是赵大哥,实在碰巧,家里就剩李管家一个使得上力气的劳力,一个人抬不动,我才央他进来帮忙,至于单独说话——”
明明心若擂鼓,冯玉贞却抬眼镇静看向他,软声道:“我只是把那只木兔子还给他,并如实告知我已同别人有意,不必在我身上白费工夫。赵大哥也明白我的意思,答应不再过多纠缠。”
这话说地半真半假,冯玉贞并非有意欺瞒崔净空,可是直觉告诉她,倘若叫面前的青年知道赵阳毅与她之间拖泥带水,还有对方打算过两天再送她东西的事,必定无法善终,光想一想便头皮发麻。
红烛红被,冯玉贞的脸也晕染上一点红意,好似女子洞房花烛夜时的动人羞意。
崔净空垂眸,两只乌沉的眼珠不错开地盯着她的脸。他想望进冯玉贞这双湿淋淋的杏眼里,或是探进衣衫,摸一摸她的心窝。
可最后他只是伸出手,轻轻盖在她眼睛上,冯玉贞猝不及防合上眼,眼睫就微微挠过他的掌心,像是蝴蝶在掌心扇动翅膀。
倘若他只是一个凡俗男人,或许这下真会被这样柔顺的寡嫂蒙骗住,一头栽进她的婉转眼波里,滚在软被上痴缠一宿,就此稀里糊涂掀过这桩事。
可崔净空偏偏生得聪慧,一切掩盖都如同隔着一张悬空的白纸,冯玉贞略微闪烁的眼神,捏着膝头布料的手,还有刻意未尽的言语,都将这层虚假的温情撕得面目全非。
她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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