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1 / 2)

到底交付过真心,她心底又冒出不合时宜的不舍来,每每总是纵容,便这样稀里糊涂地过着。

临近崔净空启程,抛开蒙骗不谈,他也曾助她良多,冯玉贞便想着为他此番远行去往寺庙祈福。此世的崔净空与话本变化过大,她害怕功亏一篑,生出什么差池来,思来想去,还是想为他求个平安符来护佑。

方圆百里内便属灵抚寺香火旺盛,崔净空闻言,他点头答应,却说不放心她的腿,要跟着一起去。

过了一日,两人搭车一并前往灵抚寺。

第65章真相

冯玉贞下了马车,眼睛顺着山口青苔密布的石阶爬上去,黔山半道云雾缭绕,灵抚寺好似位处渺远天际。

不凑巧,今早忽地下了一场小雨,台阶湿滑,冯玉贞的腿脚日常行走时已然无恙,然而碰上这种艰涩难行的上路仍有些吃力,走过一段,便攀着栏杆歇一歇。

崔净空始终陪在一侧,落后两步,两人在山下时,大抵是山路陡峭,冯玉贞神色露怯,崔净空想不若背她上去,彼时时候尚早,往来人烟稀少,冯玉贞却摇摇头,只说所求心诚,还是自己爬上去。

这样寥寥两语,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崔净空知道她的来意,唇弯了弯,近月堆满阴霾的眉宇骤然放晴,连待会儿上去又要看见那群秃驴的厌烦都舒畅不少。

寡嫂嘴上再硬,只要他装装可怜,两人还是要如此藕断丝连,任谁也扯不断。

行过大半,冯玉贞额上冒出细汗,左腿已生出一点钝涩之感,抬不起脚,偏偏脚下台阶有颗绊脚石,霎时间身形摇晃,心跳一下落空,连喊叫声都无法脱口,身后袭来一只大掌,稳稳撑住她的后背。

崔净空的手没有松开,绕到细瘦的腰间环住,拍了拍她的肩背,安抚道:“吓住了?”

冯玉贞忽而才揪回离体的魂魄,白着脸点了点头,崔净空将那块石头用脚尖踢下石阶:“我们来早了,僧侣今日还未来得及清扫山道。”

女人惊魂未定,光扶着栏杆便腿脚战战。反正只剩最后一截路,崔净空便低下身,两手背后朝她一招,冯玉贞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乖顺地爬上他的后背。

从前那回不察,崔净空忽而迷恋上背她的感觉,她的身体坠在身后,他抱住女人的腿弯,牢牢握在掌心里。两人都默许了此刻严丝合缝的相贴,女人温湿的呼吸接着他的颈项,宛若一对交颈鸳鸯。

崔净空刻意放缓脚步,只是碍于所剩的路途有限,再磨蹭还是到了。

传闻灵抚寺早在前朝时便矗立在此,冯玉贞也只在话本里窥见过这幢古刹一角,步入庙中,已有比他们还早来的零星五六个香客烧香拜佛。

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迎过来,身后还跟着个白脸小沙弥,老和尚向两人双手合十,体恤朝冯玉贞问道:“老衲可有什么能帮得上施主的?”

冯玉贞正有些迷惘,不知该去哪个殿,她赶忙颔首道:“打扰师父,我们此番是前来求平安符的。”

老和尚朝她身旁默默不语的青年一瞥,不动声色地道:“施主随我来。”转身却朝小沙弥递了一个眼色,对方便低头走开了。

冯玉贞并无所察,倒是崔净空瞧见这一幕,很讥讽地笑了笑,这么多年过去,灵抚寺这群和尚对他的手段,仍旧一丝长进都无。

老和尚领她进了偏殿,他问道:“施主是为自己求?”

冯玉贞摇摇头,回道:“为我身边之人。”

老和尚却不去看崔净空,他合上双手,出言拒绝:“施主见谅,老衲恕难从命。”

“为何?可是其中有什么规矩被我们遗落了?”冯玉贞不知其中缘由,也是头一回知晓,还有去庙里求平安被回绝的。

“并无其它规矩,”老和尚面目慈悲,却坚持道:“独他不行。”

冯玉贞攒起眉,她也从话本里知晓一些崔净空与灵抚寺的前尘往事,然而却不想,竟为他求一只平安符都做不到。

然而青年身上确凿背负着几条人命官司,崔净空也为她手上沾过血,因为冯玉贞和他剪不断理还乱,总无法彻底置身事外,一时她哑口无言。

偏头望向身侧人,青年下颚绷紧,目光冰冷,面容漠然至极,好似万事万物都入不得眼。可下一刻,他好似兜捕到女人的视线,旋即垂下眼睫,很有几分委屈的意味。

冯玉贞再度软下心肠,小叔子今生尚未如话本后期那般不堪,想出一个法子,给谁求不是求?

于是对着老和尚道:“师父,那我便为自己求罢。”

老和尚抬眼看她,略微混黄的眼珠透出一丝明悟,可还是点头答应下来,只请她稍等,自己离去片刻。

再回来时,他递给冯玉贞一块两面刻字、花纹朴素的木符,首段拴有一段红绳,不知是什么木材,木符表面浸润着一股寺庙的檀香。

冯玉贞被引导着跪在蒲团上,她阖上眼,也学着老和尚双手合十。

她于心中默念,或许不久后二人便要分道扬镳,可她还是愿崔净空此生金玉满堂、鹏程万里,可更愿他能一心向善,勿要再犯下话本里的累累罪行。

虔诚地磕完三个头,崔净空离他们隔了四五步远,老和尚最后还是善意提醒了她一句:“女施主,平安符即护身符,需贴身携带,万不可转予他人,不然将惹祸上身,适得其反。”

冯玉贞被他挑明了意图,右眼皮恰好跳了跳,她未把对方话中的深意放在心上,只低头应道:“我知晓了。”

老和尚凝视着冯玉贞与崔净空两人走远的身影,转身面对巨大的佛像,双手合十,口中低低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人渐渐多了,许多香客将香插入神坛中,庙里遂弥漫起青色的烟雾来。

除了佛殿之外,另有一群人聚在西侧梅花树下,这棵梅花树铁虬银枝之上挂满了许愿祈福的福条。这群小娘子小郎君,都来求一段好姻缘。

冯玉贞本想着出了寺庙再送他,可崔净空就立在那颗树下,满树红布条在他身后柔柔招摇晃动,青年端着一张丰神俊朗的脸唤她:“嫂嫂,不若我们也挂一条罢?”

心中一动,冯玉贞便借着袖口遮掩,将掌心的木符顺利塞进他手里,趁他反应不及,很快收回手,小声道:“快拿着,这是为你求的。”

大抵是这块平安符稍稍消解了一些她近来的忧虑,冯玉贞露出一个笑意,真诚道:“空哥儿,祝你此番一路顺风,金榜题名。待日后你在京城做了大官,自会明白我的话,那时定有高门贵女与你门当户对,结为连理。”

崔净空将那块木符握在掌心,指腹轻轻摩挲着其上的刻字,凝着女人的脸,缓缓道:“除了你,我谁也不要。嫂嫂既为我求平安,果真不知我真想要什么吗?”

他的眼中沉着深厚的情愫,好似要看穿她的所有,冯玉贞心若擂鼓,她并未告诉他——想起被他两手接揽背着,山上的路好似无穷无尽,看不到尽头,她枕着青年的背,忽地生出一种不如就此白头偕老的愿景。

冯玉贞局促抹开脸,生怕真出口答应了他,生硬道:“既然都来了,不若顺道去抽个签,搏个好彩头罢?”

两人交谈间,一个和尚走上前,先聊表打断二人言谈的歉意,随后对着崔净空,说是弘慧首座请他前去侧殿一叙。

想到大概这大概是最后一回跟弘慧见面,崔净空念着他小时帮过他几次忙,点头应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