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隔日清晨,崔净空登上马车,冯玉贞同几个奴仆一齐于门口送他。
崔净空撩开帘子,前两日明明把该嘱咐的话都说完了,昨晚也酣畅淋漓纠缠过她。
然而这下只看了寡嫂一眼,前功尽弃,还要再望一望这张白净的脸和湿红的唇,只觉得不够。
一想到此后至少三个月见不到她,骤然生出想要跳下马,把她抱上车随同的冲动。然而此番路途凶险,兴许设有埋伏,他不能带她冒险。
青年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锦囊,里面塞着冯玉贞为他求的平安符。前日夜晚功亏一篑、将摘未摘的念珠又盘旋在心头。
崔净空思绪纷乱,然而有一点是反复确定的:寡嫂不能离了他。
冯玉贞听见青年对她的承诺:“嫂嫂,等我回来。”
她应了一声,心里却生出近乎锋利的隐痛来。
青年并未察觉异常。他和寡嫂的此次分离,实际上也并非是难以忍受的两三个月之久,而会被延伸成积年累月的失散别离。
自此千山万水,故人难寻。
可此时的崔净空,尚且一无所知。
第67章再见
冯玉贞是个十足天真,不把她逼到绝境,绝不知反抗的人。
然而她这样老实木讷的女人,一旦硬下心肠,打定了主意,便再无人能撼动。
冯玉贞已然验证了那位沙弥的说辞,铁了心要同崔净空分开,可仍然抱有一种天真的、顺水推舟的和平愿景。
她自以为能等到体面的“好聚好散”,可幻想并没能维持太久,很快破灭在崔净空离开后的第三天。
腿脚已好全,不必再劳烦仆从代为往返府上和绣货行两地去送,冯玉贞正好也想出门放放风,然而却在门口被拦下了。
总归不是头一回被拦住,大抵是崔净空走之前对她的看管松懈了许多,冯玉贞试图好言好语地向李畴辩白:“我只是照例去送荷包,团圆和吉祥都跟着呢。”
李畴却赔笑,嘴上滴水不漏地顶回来:“何必麻烦夫人亲自动身,此等小事,如之前三四月一般交给两个丫鬟去办即可,老爷走前特意吩咐过小人,不可事事都操劳夫人。”
是呢,前几个月她腿伤未愈,全是丫鬟们跑的腿。此时她才恍然发觉,这柄事务一旦让给别人,再想要回来难上加难。
冯玉贞闻言眉心一皱,她哪里听不出这全是借口,软脾性的女人难得发起火:“哪怕是空哥儿在的时候,都没说不让我出去,我又并非是去哪里干活,怎么平白就操劳到了?”
她要硬闯,李畴不敢拦,还没跨出门槛,却见门外两个身影守着。一男一女,样貌不显,然而俱穿着利索的骑装,腰间佩剑,均为习武之人。
这是两个十成十的生面孔,冯玉贞从未见过他们,二人却好似识得她,扭头闻见门里的动静,见女人出了门,一时俱快速抽出腰间的剑鞘,抬起手臂交叉于半空中,挡住去路。
冯玉贞出走的劲头猛,被猝不及防一挡,只得急急顿足,左侧高挑、容貌近乎粗犷的女子看向她,客客气气道:“夫人请回。”
“你们是?”
没等那两个侍卫出声,李畴好似早有预料,在她身后气定神闲道:“回夫人的话,这是新招不久的侍卫,未来得及向夫人禀告,奴才知错。”
倘若没有崔净空的应允,李畴怎么敢私自招人进府,连招呼都不跟她打一声?
况且……她见着二人眉目清明坚定,不似庸碌之辈。单凭李畴,从哪儿寻来这样两个人物?
不过是出个门走两三步,如今处处受制,冯玉贞冒出火气,道:“好,倘若我今日偏要出去呢?”
她一把推开身前交错的剑鞘,跑出去没两步,女侍卫一臂横在她的腰腹间,将人提溜着脚尖离地,放回原地。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地。周围一圈奴仆要么老神在在,要么低头沉默以对。
她的满腔怒火倏忽间浇灭了。她顿时明白,此番为何、又到底是出自谁的授意。和这群不过是听令办事,各有苦衷的下人们置什么气呢?
冯玉贞揣测,大抵是她装得太好,小叔子真以为她死心塌地,他在时还装装样子,现在人一走,怕横生变故,干脆收拢了对她的监看。
冯玉贞一言不发,她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入了为她预设好的这方牢笼里,好似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朝她合围,将她此生都要囚在这个方寸之地。
她回到正房,手搭在膝上,老老实实地坐着,目光游离,忽而瞄到了梳妆台上的那个紫檀盒子。
这是那日清晨,崔净空不知何时找到空隙干的事。他就算偷偷摸摸地将银钗送回来,也要刻意压在存放崔泽所赠之物的首饰盒上,不肯落下风。
他嘴上说的“知错”,实则半点要改的意思都无。
冯玉贞目光凝滞,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崔净空大抵是不会答应与她分开的。在木屋时她便发自真心说过一回,可是结果呢?
现在她明白了,原是自己对他有奇效,好比解毒良药,故而才不肯放手,可是,这样一来,崔净空真的肯与她好聚好散吗?
只要他愿意,崔净空自有千种百种的方法将她拘在身边,他现在用得上她,自然十分紧张,因而使出百般手段,哄骗也好,如今派人加强看守,将她困在一处也罢,总能达到目的。
说也说不妥,闹也闹不过,等真去了京城,也无非是从四四方方的小宅子,变成四四方方的大宅子,等到崔净空一手遮天,才真叫插翅难逃。
怎么办?冯玉贞扭转头,望见两只并排的、绣着并蒂连枝的枕头。
这一个月来若有若无的想法霎时间清晰无比地显现出来:逃。
此念一出,冯玉贞顿觉眼前迷雾散开,她还没有来得及思索要去哪儿、如何逃,外界是否危险,却已经知晓,此事绝不可拖。
冯玉贞心跳加快,她再度看向窗外的天空。
一定要趁着崔净空离开的这两三个月,倘若错过,她的余生便只得如此,一次又一次,无力地抬头仰望,却永不得自由。
周芙三月初欲来崔府向冯玉贞告别时,却意外发现门口多了两个颇有些凶神恶煞的守卫,见她凑近,便要往远处赶。
她没见过这么阵仗,连连喊到自己是玉贞姐的友人,大门才错开一条缝,也算半个熟人的李管家探出身,却神色为难,向她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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